木筏在浑浊湍急的山涧洪流中,如同一片被巨人随手抛掷的枯叶,剧烈地颠簸、旋转。每一次撞击在河中嶙峋的暗礁上,都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腐朽的木板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解体。冰冷的、带着泥土腥气和若有若无甜腻腐香的河水,无情地泼溅在陈墨身上,浸透了他单薄的衣衫,刺骨的寒意几乎冻结了他的骨髓。他死死抠住筏沿那粗糙、湿滑的木刺,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剧痛,身体被甩得东倒西歪,全靠一股求生的本能死死扒住这唯一的浮木。
“轰隆!”
前方传来沉闷如雷的咆哮。透过被水汽模糊的视线,陈墨的心瞬间沉入谷底。那是一道陡峭的断崖,浑浊的河水在此处汇聚成一道狂暴的瀑布,裹挟着断木碎石,以万钧之势向下方的深渊砸落!瀑布下方,激流形成的巨大漩涡如同狰狞的巨口,翻滚着惨白的泡沫和深不见底的黑暗。那无疑是毁灭的终点。
恐惧像冰冷的毒蛇,缠绕住陈墨的心脏,几乎令他窒息。陈家村的尸骸鬼域、张婆子血肉模糊的眼窝、阿岩抠目狂奔的疯狂……这些地狱般的景象在脑海中疯狂闪回,但此刻,更直接的死亡威胁就在眼前。他不想死!他绝不能就这样粉身碎骨,沉入这污浊的河底!
绝望如潮水般涌上,几乎将他淹没。就在木筏被一股巨浪猛地推向瀑布边缘,前端已经悬空下坠的千钧一发之际,陈墨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了筏木上那道未干的湿痕——那是他之前用颤抖的指尖,蘸着冰冷的河水写下的、试图“续写”一个求生故事的痕迹,只有一个模糊的开头,早已被水波冲刷得不成形状。
“固若磐石……固若磐石……”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在他混乱的脑海中炸响。
没有时间思考后果,没有时间恐惧犹豫。求生的欲望压倒了一切理智。他猛地将右手食指狠狠摁在身下那块摇摇欲坠、发出刺耳呻吟的朽木上!不是蘸水,而是用尽全身的力气,用指甲、用指骨,在那湿漉漉的木纹上,狠狠地、绝望地刻划!仿佛要将所有的恐惧、不甘和祈求,都灌注进这最后的“书写”之中!
“坚!固!不!摧!”
意念疯狂地凝聚、嘶吼,目标只有一个——让这该死的筏子,撑下去!
就在他意念凝聚,指尖触及木纹的刹那——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清晰得如同在颅骨内部响起的书页翻动声,骤然在他脑海中回荡!冰冷、漠然,带着一种俯瞰蝼蚁般的宏大意志。
怀中的《灵异诡谈录》仿佛活了过来,隔着湿透的衣襟,传来一股微弱却不容忽视的悸动。一股熟悉的、刺骨的非人寒意,并非来自河水,而是源自他触碰木板的指尖,瞬间沿着手臂窜入心脏!紧接着,一种微妙的“抽离感”在身体深处产生,仿佛有什么无形却重要的东西被强行攫取了一小缕。
【命元:贰年 → 壹年又拾壹月】
冰冷的信息流,如同钢针般刺入他的意识。
几乎是同时,异变陡生!
他身下那块眼看就要在下一波冲击中碎裂的朽木,其腐朽发黑的纹理骤然收缩、硬化!颜色瞬间变得深沉如铁,表面泛起一层极淡、几乎难以察觉的暗沉哑光,仿佛被瞬间注入了一种阴冷的“死气”。原本松软、随时可能崩裂的木纤维,此刻竟变得如同老坟里埋了百年的阴沉木,坚硬、冰冷,带着一种诡异的稳固感。原本刺耳的呻吟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闷的、仿佛敲击在岩石上的钝响。
“嘭!”
木筏的前端重重砸进瀑布下方的激流漩涡!巨大的冲击力让陈墨眼前一黑,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位。浑浊的浪头如同巨锤般砸落,足以将寻常木筏拍得粉碎。然而,那块被“书写”过的木板,在狂暴水流的冲击下,竟只是剧烈地震颤了一下,表面那层暗沉的光泽剧烈波动,如同水波下的鬼影,却硬生生抗住了这毁灭性的撞击!虽然整艘木筏依旧如同狂风中的落叶,被漩涡巨大的力量疯狂撕扯、旋转,发出令人心惊胆战的嘎吱声,但它竟然没有解体!那块木板,成了这骸骨之舟最后的、扭曲的脊梁!
“成了……真的……成了……”
陈墨死死抱着筏沿,身体在剧烈的旋转和颠簸中几乎散架,冰冷的河水灌入口鼻,呛得他剧烈咳嗽。但一股劫后余生的狂喜和一种更深的、源自灵魂的冰冷战栗,交织着冲击着他的神经。他成功了!他用自己的“笔”,暂时扭曲了现实,从死神手里抢回了一线生机!
那瞬间生效的“坚固”规则,那消耗命元带来的冰冷抽离感,那木板上浮现的诡异光泽……这一切都无比清晰地告诉他,这不是幻觉!《灵异诡谈录》的力量,真的可以被他主动调用,哪怕只是极其微弱的、救急的一丝!
木筏在狂暴的漩涡中挣扎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终于被一股侧向的暗流猛地推出,如同被呕吐的残渣,抛向了稍微平缓一些的下游水域。速度依旧很快,但至少暂时脱离了粉身碎骨的险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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