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星晚的凯旋,像一颗超新星骤然爆发,将沉寂的霖城大学投入了灼目的光晕之中。广播站激昂的声浪反复冲刷着空气,“苏星晚”三个字被赋予了近乎神谕的权威,一遍遍叩击着每个人的耳膜。宣传栏前人头攒动,那张放置极大的领奖照片占据了最醒目的位置——聚光灯下,她笑容明媚,仿佛能驱散世间一切阴霾,手中沉甸甸的奖杯折射出锐利的光华,几乎要灼伤仰望者的眼睛。一夜之间,“天才”的尘埃弥漫在校园的每个角落,目光所及之处,皆是无声的赞叹与仰望,她成了所有人心尖上最滚烫的音符。
然而,就在这片灼热的光晕边缘,一股异样的感觉悄然袭来。那是一种冰冷、粘稠的气息,仿佛是从黑暗深处悄然滋生的苔藓,正无声地蔓延、渗透着。
这股气息并非如突如其来的洪水般汹涌而至,而是由无数细小的、带着毒刺的窃窃私语汇聚而成。这些窃窃私语如同隐匿在暗处的毒蛇,吐着信子,发出嘶嘶的声响,让人不寒而栗。
它们在光晕的边缘徘徊,时而穿梭其中,时而又隐匿起来,让人难以捉摸。这股气息就像一张无形的网,慢慢地笼罩着一切,将所有的事物都包裹在其中。
宿舍楼幽深走廊的尽头,半开的门扉后飘出几声意义不明的轻笑,短促、尖锐,像指甲划过玻璃,带着窥伺的快意,瞬间消失在昏暗的光线里。食堂喧嚣鼎沸的角落,油腻餐盘“哐当”碰撞的间隙,几句刻意挤压到仅剩气音的嘀咕,如同毒蛇在草丛中游走时鳞片摩擦的“嘶嘶”声,贴着油腻的地面,滑进邻桌的耳廓。
“……啧,这可真是风光无限啊!看看那奖杯,我看啊,怕不是镀了层‘借来的光’吧?要是没有顾神那尊大佛在背后撑腰,她苏星晚又能算哪根葱呢?”
“嘘——小声点!你可别乱说话……不过,要说那首曲子嘛……嘿嘿,我看未必是她自己熬出来的‘心血’哦……”说话的人声音压得更低,仿佛生怕被别人听见似的,同时还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猥琐,“我可是听说啊,李教授对她……啧啧,那可真是关照得很呢!不然的话,就凭《星屑呢喃》这种名字都没听过的曲子,怎么可能拿得到头奖呢?那些评委可都是男人哦……”
“就是啊!”另一道声音立刻附和道,“排练厅里谁见过她正经谱曲啊?不都是林悦那丫头在埋头苦写吗?苏星晚嘛,也就是那张脸和……嘿嘿,某些‘特长’能派上用场罢了!”这话说得毫不掩饰,言语间的恶意几乎都要滴落下来了。
这些切切嚓嚓的碎语,起初像沾了水的蛛丝,并不刺痛,却带着倒钩,顽固地钻进耳朵深处,缠绕着神经末梢。彼时的苏星晚与顾沉舟,正被巨大的、共享的喜悦和彼此相依的暖意层层包裹,如同身处一个隔绝了外界喧嚣的琉璃暖房。音乐社的分享会上,苏星晚眼眸亮如坠入凡间的星辰,指尖无意识地在空气中勾勒着比赛时那令她心醉神迷的旋律线条,每一个音符的回响都让她的嘴角漾起更深的笑意,那笑容纯粹得仿佛能融化寒冰。而在计算机实验室幽蓝的屏幕光芒下,顾沉舟沉浸在他构建的逻辑王国中,屏幕上流淌的代码瀑布映亮了他专注的瞳孔,键盘敲击声清脆而稳定,那节奏如同他此刻守护在心底的、因她而生的安宁。他们的世界,被一层明亮、坚固的琉璃罩子温柔地隔开,外界的寒意尚不能侵入分毫。那些关于《星屑呢喃》归属的质疑,那些暗示她利用“女性优势”的污言秽语,暂时都被挡在了这层温暖的光晕之外。
直到那个微凉的午后,秋意初显。阳光穿过稀疏的梧桐叶,在地上投下斑驳晃动的光点,如同碎裂的金箔。苏星晚抱着厚厚的琴谱走向图书馆,树影摇曳的小径上,几个模糊的身影聚在一起,形成一个带着明显排斥感的小团体。她的身影甫一出现,那些原本交头接耳的动作瞬间凝固,数道目光如淬了毒的芒刺般精准地扎了过来,伴随着毫不掩饰的、湿冷的窃笑,如同兜头浇下的冰水。
“看,来了……咱们的‘天才’驾到!”一个尖细的声音刻意拖长了调子,每个字都像裹着蜜糖的针。
“啧,靠别人的‘天才’光环吧?”另一个声音立刻跟上,带着赤裸裸的、能刮掉人一层皮的嘲讽,眼神放肆地在苏星晚身上逡巡,“听说……顾神这次也‘功不可没’?不知道苏大才女用了什么‘特殊资源’来‘感谢’人家?”
苏星晚的脚步猛地钉在原地,心口像是被一只冰冷、布满鳞片的手狠狠攥紧,脚下仿佛瞬间灌满了沉重冰冷的铅水。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上头皮。她下意识地想要上前一步,质问那笑容背后的恶意,那几个影子却像被惊扰的乌鸦,“呼啦”一声四散逃开,动作仓皇失措,只留下空荡荡的小径和空气中悬浮着的、浓得化不开的、带着腥气的恶意。那恶意如同无形的荆棘,密密麻麻地扎进她的皮肤,带来细密的、持续不断的刺痛。那句“特殊资源”像淬毒的钩子,狠狠勾住了她的心脏,让她几乎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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