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递过来一张纸巾,她默默地接过来,指尖不经意间与他的轻轻触碰。那一瞬间,她感受到了一丝微弱的、属于他掌心的暖意,这股暖意如同投入冰冷心湖的石子一般,激起了一圈细微却又无法忽视的涟漪。
这涟漪在她的心头荡漾开来,让她原本坚硬如铁的心变得柔软起来。她的眼眶渐渐湿润,泪水在眼角打转,却始终没有落下。
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却清晰了许多,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和坦诚:“沉舟我知道的。” 她微微垂下眼帘,看着手中被攥得微皱的纸巾,仿佛上面有她未说完的话,“我知道你刚才说那些话,分析那些利弊,归根结底,是怕我吃亏,是希望我以后的路能走得更顺一些你是为我好。” 她抬起头,重新看向他,眼中虽然还残留着泪光,像被雨水洗过的夜空,却透出一种不容置疑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坚定,“可是我真的不能。音乐对我来说,不是跳板,不是工具。它是我的呼吸,是我看世界的眼睛,是我存在的锚点。如果为了所谓的以后更顺,现在就放弃掉它的纯粹,扭曲掉它的样子我怕我根本走不到那个以后,就已经找不到自己了。我会像断了线的风筝,再高的天空,也没有意义。”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一下下敲在顾沉舟心上。
他看着她眼中那份经历过泪水冲刷后、反而更加澄澈和坚定的光芒,一种全新的、更深刻的理解如同电流般贯穿了他。他忽然明白了,他之前那些长远规划的基石,在她这份不容玷污的热爱面前,是多么的脆弱和不堪一击。没有这份纯粹的热爱作为核心驱动,再多的资源和平台,最终堆砌起来的,也只会是一座华丽而空洞的坟墓,埋葬掉最初让她熠熠生辉的灵魂。他那些精密的模型,恰恰漏算了这个最重要的、无法量化的灵魂变量。
心头的重压仿佛瞬间被移开,一种豁然开朗的通透感涌了上来。他不再试图用任何逻辑去辩驳或修正。他伸出手,没有犹豫,带着一种失而复得般的珍重,轻轻覆上她搁在膝头、微微发凉的手背。他的掌心温热而干燥,带着一种坚定而安抚的力量,稳稳地传递过去。
“我明白了,星晚。” 他看着她,眼神是从未有过的郑重,如同在进行一次最重要的承诺,“真正重要的,不是哪条路能最快到达所谓的成功,而是哪条路,能让你在弹响每一个音符的时候,内心都是充盈的、自由的、快乐的。这才是支撑你走一辈子的东西,是任何模型都无法计算的价值。” 他微微收紧手指,将她微凉的手包裹进掌心,用自己的温度温暖它,“你的音乐理念,不是需要被兼顾的次要选项,它必须是选择的核心,唯一的指南针。我们重新来,好不好?这一次,我们一起找,只找那个能让你心安理得、尽情歌唱的地方。我的键盘,只为你需要的信息服务。” 他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他的话语,像温暖的泉水,彻底冲散了苏星晚心中最后一点委屈的冰碴。那句心安理得、尽情歌唱,精准地击中了她灵魂深处最深的渴望,比任何华丽的舞台更让她向往。连日来的压力、迷茫和刚才激烈的冲突所带来的疲惫感,如同退潮般席卷而来。一直强撑的坚强外壳瞬间碎裂,她再也抑制不住,身体微微前倾,将额头轻轻抵在顾沉舟坚实的肩膀上。泪水又一次涌出,但这一次,不再是委屈和愤怒,而是一种混合着释然、巨大感动和终于被理解的疲惫的宣泄。她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
顾沉舟的身体微微一僵,随即毫不犹豫地伸出手臂,将她整个人紧紧地、稳稳地拥入怀中。他的怀抱温暖而有力,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包容感,仿佛一个坚固的港湾,终于接纳了漂泊归来的小船。苏星晚的呜咽声闷在他的肩头,滚烫的泪水迅速濡湿了他的衣衫,渗入布料,留下温热的印记。他没有说话,只是更紧地拥抱着她,下颌轻轻抵着她的发顶,感受着她发丝间熟悉的栀子花香。另一只手在她微颤的背上,一遍遍轻柔地、安抚地拍着,节奏舒缓,如同最温柔的摇篮曲。此刻,所有的语言都是苍白的,唯有这无声的相拥,传递着超越争执的理解、抚平创伤的温柔和共同面对未来的坚定。两颗激烈碰撞后又彼此确认的心,在泪水的涤荡和无声的拥抱中,找到了更深的锚点。
湖面吹来的风似乎也放轻了脚步,绕过了长椅上紧紧依偎的两个人。昏黄的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长、融合,投射在冰冷的地面上,成了一个无法分割的整体。远处传来几声模糊的蛙鸣,更衬得这方寸之间的静谧与珍贵。这一刻的沉默,胜过千言万语。
隔天清晨,阳光透过擦拭干净的玻璃窗,温柔地洒在重新变得整洁的书桌上。邀约文件被仔细地整理过,分门别类,不再杂乱无章。苏星晚和顾沉舟并肩坐在一起,气氛与昨日剑拔弩张时截然不同,有种劫后余生般的平静与默契。空气中飘浮着细微的尘埃,在光柱里轻轻舞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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