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顾沉舟的笔记本电脑依然打开着,但屏幕上不再是冰冷的数据模型和复杂的图表,而是几个被他初步筛选后保留下来的邀约详情页面。他的角色彻底转变了。他不再试图主导分析的方向,不再抛出那些令人窒息的最优解预测,而是像一个最专注、最可靠的助手,只在她需要时,提供客观的背景信息查询和潜在风险的提示。他的目光更多时候是落在她专注思索的侧脸上。
“这个北方的冰城音乐节,”苏星晚拿起一份文件,指尖划过主办方名字,纸张发出轻微的沙沙声,“我记得去年他们邀请过独立钢琴家陈默,反响很纯粹,乐评提到没有商业干扰的沉浸感。沉舟,能帮我查查他们今年的艺术总监是谁吗?还有对独立音乐人的具体支持政策,特别是关于实验性作品的。” 她的声音平静,带着清晰的询问。
“好。”顾沉舟立刻应声,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发出清脆而规律的声响,“查到了。艺术总监是资深乐评人林海,以支持创新和纯粹性着称,他去年在一个访谈里批评过过度商业包装对音乐内核的伤害。他们今年新设了原力舞台,专门给有实验性作品的音乐人,提供独立的音响调控团队和灯光设计支持,宣传文案上也侧重音乐本身理念的阐述,弱化艺人个人光环……”他念着查到的信息,语气平和,没有一丝评判,只是陈述事实。
苏星晚眼睛微微一亮:“原力舞台……这个名字就很对味。” 她仔细听着,不时点头,眼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独立音响调控这点很重要。” 她开始主导提问,核心只有一个:这个舞台,能在多大程度上,保护并实现她内心音乐的完整表达?艺术总监的理念是否真正知行合一?
“再看这个,南方的海潮音乐季,”她拿起另一份印刷更为精美的策划案,“规模很大,商业气息也浓。但是……”她翻到后面不起眼的补充条款附件,指尖点着其中一行,“你看这里,他们有一个独立单元,虽然只占副舞台,位置比较偏,但条款里明确写着创作自主权归音乐人所有,主办方仅提供技术建议,无强制修改权。”
顾沉舟立刻补充他查到的背景,鼠标快速点开几个“这个独立单元是今年新加的,据说是为了平衡商业性做的尝试。不过,它的时段安排在下午三点到五点,人流相对主舞台黄金时段少很多。另外,”他停顿了一下,语气更谨慎,“虽然创作自主权在条款上明确了,但他们的主赞助商是那个快消巨头悦活,我查到一些他们过往在其他音乐节操作的案例,可能会在艺人后台互动、媒体采访环节,甚至饮品供应商,进行软性的品牌信息植入,对艺人形成一种隐性的配合压力点。这是我们需要警惕的。”
“下午的时段隐性植入……”苏星晚轻声重复,眉头微蹙,认真权衡着利弊。她不再是单纯排斥商业二字,而是带着清醒的认知,去审视每一个可能影响她音乐纯粹性的细节。顾沉舟提供的,正是她需要的现实雷达,帮她扫描那些合同文字之外可能存在的暗礁。她将这份策划案轻轻放在一旁,标记为待观察。
讨论在一种全新的、建设性的氛围中进行。阳光从窗台的一角慢慢爬到书桌中央,照亮了两人专注的脸庞。桌上被淘汰的文件越来越多,只留下寥寥几份经受住了他们纯粹性空间和现实可行性双重拷问的邀约。他们不再执着于商业与艺术的抽象对立,而是聚焦于每一个具体邀约所能提供的表达空间的硬指标:合同条款里关于曲目选择权的白纸黑字是否绝对清晰、演出时段是否会被主流明星挤压或安排在无人问津的角落、主办方过往对待独立音乐人的真实记录、舞台技术团队的专业度、宣传物料中音乐人理念的展示篇幅是象征性点缀还是核心内容……
时间在专注的探讨中如白驹过隙般悄然流逝,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推动着,让人浑然不觉。而窗外的阳光,却像一个顽皮的孩子,逐渐变得越发灿烂,透过窗户洒在室内的每一个角落,给整个空间都染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
忽然,苏星晚的目光被一份之前并未特别留意、压在角落的邀请函吸引。它来自一个不算顶尖但颇具人文格调的文化名城云栖城市艺术节。深灰色的纸张,设计简约而富有质感。她抽出那份文件,仔细阅读。艺术节主题是跨界共生,规模介于大型商业和小众独立之间,既有主流艺术团体,也预留了先锋实验的空间。演出地点在一个由旧纺织厂改造的艺术中心内,主舞台设计别具匠心,保留了部分工业遗迹的结构,据说有独特的声场效果。最打动她的是具体条款:明确邀请她以音乐故事讲述者的身份参与,不仅演出她已有的成熟作品,更鼓励她带来一首融合古典元素与现代编曲思维的、尚未完成的实验性新作尘光,并承诺提供专门的、充足的排练时段和专属技术团队配合实现她想要的特殊声场效果。报酬中等,但宣传方案中明确提出,将围绕她的创作理念和尘光的诞生过程进行深度访谈和纪录片式跟拍,作为艺术节重点宣传内容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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