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指挥室的合金门紧闭着。但方才那场短暂而压抑的会议，每一个字，每一张凝重的面孔，都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印在他的脑海里。
秦岚博士投射在屏幕上的病毒基因图谱，那些被高亮标记的、如同毒瘤般潜伏的“异变节点”，闪烁着不祥的猩红光芒。它们不是溃败的残余，而是被精心埋下的、等待引爆的毁灭种子。“后门程序”……“爆发式变异”……这些冰冷的词汇背后，是比刚才那场灭世风暴更加深邃、更加不可测的黑暗深渊。
而“隼”展示的那枚断裂的“猎爪”徽章碎片，幽暗的金属光泽，半个向下俯冲的猛禽轮廓……“灰雀”……如同跗骨之蛆，在风暴的掩护下悄然贴近，又在得逞后无声隐去。他们冰冷的目光，是否正穿透这遥远的距离，如同观察实验皿里的微生物般，嘲弄地注视着基地里发生的一切？等待着他们亲手“启动”的毁灭程序，绽放出最绚烂的死亡之花？
顾沉舟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冰冷而带着尘埃和金属锈蚀味道的空气涌入肺腑，带来一阵细微的刺痛，却也让翻腾的思绪强行冷却、沉淀。
希望？那支拼死带回的稳定剂，那台几乎熔毁才启动的设备，确实带来了一丝微光。病毒活性被压制，风暴被偏转，千万人暂时免于成为行尸走肉的命运。这是无数人用鲜血、汗水乃至生命换来的短暂喘息。
但绝望？那猩红的异变节点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头顶。徽章碎片上冰冷的猎爪，如同毒蛇的信子，在阴影中无声地探出。这喘息之机，脆弱得如同狂风中的蛛网。夜枭的阴影，从未真正远离，反而因为他们的“成功”，变得更加深沉、更加迫近。
他的目光穿透布满裂痕的观察窗，投向基地深处。灯火通明的核心研究室方向，秦岚和她的团队必然正争分夺秒，试图破解那基因深处的死亡密码。维修通道内，老周带着技术员们，一定在火花四溅中，试图让那台伤痕累累的气象干扰设备重新焕发生机。营房里，疲惫的战士们抓紧时间休整、擦拭武器、补充弹药，沉默中积蓄着下一次搏杀的力量。
还有她……苏星晚。顾沉舟脑海中闪过那张沾满硝烟尘土、却始终燃烧着不屈火焰的脸庞。此刻的她，或许正沉默地坐在医疗室的角落里，任由军医处理着身上的伤口，眼神却早已越过眼前的疼痛，投向更远处、更黑暗的战场。
基地的灯光，在无边的荒原和低垂的铅云之下，渺小而脆弱，如同惊涛骇浪中飘摇的孤舟。
顾沉舟的手指，猛地攥紧了胸前那枚冰凉的军牌，金属坚硬的棱角深深硌入掌心，带来清晰的痛感。这痛楚，让他眼中的疲惫和沉重瞬间被一种更为冷硬、更为坚定的光芒所取代。
他缓缓转过身，背对着那片死寂的荒原和沉郁的天空。了望哨内冰冷的空气，似乎也因他周身散发出的无形气势而微微凝滞。
风暴远去，余烬未冷。短暂的安宁之下，是比风暴本身更为凶险的暗流汹涌。夜枭的阴影，病毒进化的獠牙，如同无形的绞索，正在缓缓收紧。
但火种仍在。
顾沉舟最后看了一眼窗外那令人窒息的铅灰色天际线，眼神深邃，如同蕴藏着即将破晓前最浓重的黑暗，也孕育着撕裂这黑暗的决绝之光。他迈开脚步，走向那扇紧闭的指挥室大门，脚步声在空旷的了望哨内清晰而坚定。
门内，是更深的战场，是等待他引领的、下一场生死未卜的搏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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