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稠如粥的雾气,仿佛自岛屿深处活物的呼吸中吐出,无声无息地漫卷上来。上一刻尚能辨识的废弃营房轮廓,下一刻便沉入一片混沌的乳白。空气湿冷,带着浓重的海腥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类似古老铜锈的金属气息,沉沉地压在每个人的肺叶上。苏星晚站在一片坍塌的混凝土掩体边缘,目光穿透这流动的屏障,望向对面那片被浓雾彻底吞噬的空地。
那里,神秘组织的精锐如同蛰伏的暗影,彻底融入浓雾。只有一种无声的威胁感,如同冰冷的针尖,刺透雾气,扎在特种部队每一个队员紧绷的神经末梢。没有枪械的闪光,没有移动的声响,只有一种庞大而压抑的沉默在双方之间蔓延,仿佛整座岛屿都屏住了呼吸。
“他们在等什么?”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苏星晚身侧响起,带着北欧口音的英语。是瑞典小队的队长埃里克。他棱角分明的脸在雾气中显得有些模糊,唯有那双冰蓝色的眼睛锐利如初。
苏星晚没有立刻回答。她微微侧过头,感受着这异样的死寂。风似乎完全停滞了,连脚下稀疏的、形如扭曲金属丝的深紫色杂草也纹丝不动。这反常的宁静像一层厚重的油布,包裹着某种即将沸腾的危机。直觉在她脑海中尖锐地鸣响——这绝非单纯的武力对峙,而是一场巨大风暴前刻意维持的平衡,是精心设计的序幕。
“不是在等开战,”苏星晚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周围几位核心队员耳中,“他们在等时间。等某个我们尚不知晓的关键节点到来。”她目光扫过身边一张张因紧张而绷紧的脸庞——来自不同国度,肤色各异,此刻却因共同的使命和眼前的未知而流露出相似的凝重。“盲目冲撞,只会撞碎在对方准备好的陷阱里。我们需要眼睛,需要看清这迷雾后面究竟是什么。”
她转向身边沉默如山的顾沉舟。无需言语,一个眼神的交汇,彼此心中便已了然。他微微颔首,那深邃的眼眸里沉淀着同样的判断与决心。
“行动。”苏星晚的声音斩断了凝滞的空气,果断而清晰。指令迅速而无声地传递下去,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漾开一圈圈涟漪。训练有素的各国队员立刻以小组为单位,像水滴渗入沙地般,悄无声息地散入浓雾笼罩的岛屿深处。他们的身影迅速被翻涌的白色吞没,只留下极其轻微的、几乎被心跳声掩盖的脚步声。
苏星晚带着自己的小队,目标是岛屿中部一片相对高耸的废墟。那里曾矗立着岛上最宏伟的建筑——一座风格怪异的混凝土堡垒,如今只剩下巨大扭曲的骨架和无数黑洞洞的窗口,如同巨兽死去的残骸,在浓雾中若隐若现。越靠近,那股金属锈蚀混合着有机质腐朽的气息便愈发浓烈刺鼻。
推开一扇半挂在铰链上、覆盖着厚厚暗绿色苔藓的沉重铁门,一股陈年灰尘和霉菌的气息扑面而来。手电筒的光柱刺破内部的昏暗,照亮了空旷大厅的满目疮痍。巨大的控制台倾覆在地,碎裂的仪表盘玻璃散落如星;墙壁上剥落的油漆下,露出大片大片蔓延的、如同血管脉络般的暗红色霉斑,触目惊心。无数纸张如同被飓风席卷过,散落各处,覆盖着厚厚的尘埃,有些甚至被渗入的雨水浸透、粘连成块。
“仔细搜索,任何带字迹、符号或地图的纸张,尤其注意不寻常的标记。”苏星晚低声下令,自己也蹲下身,戴着手套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拂开一份文件上厚厚的灰尘。纸页脆弱得仿佛一触即碎。大部分文件是德文或英文的设备维护日志,日期早已模糊不清,内容枯燥而破碎。时间在寂静的翻找中流逝,只有尘埃在光柱里飞舞。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失望的情绪如同角落里的霉菌般悄然滋生时,苏星晚的手指停在了一堆被压在最底层的纸张边缘。触感不对。她轻轻拨开上面覆盖的废纸,一张坚韧厚实的羊皮纸显露出来。它显然被精心保护过,颜色泛黄,边缘磨损,却奇迹般地保存完好。
她将它小心地抽出,摊开在手电光下。这不是印刷品,而是一张手绘的地形图!线条刚劲,带着一种偏执的精确。描绘的正是这座岛屿,但比例尺和细节远超他们已有的任何资料。地图的核心区域被重重叠叠、意义不明的符号所覆盖:螺旋状的漩涡、嵌套的同心圆、如同闪电又似神经突触的尖锐折线……而在岛屿西北侧一处陡峭崖壁的下方,一个醒目的、由两个套叠的三角形构成的标记被清晰地标注出来,旁边还有一个细小的古北欧符文般的记号。
“找到了!”苏星晚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激动,将地图展现在围拢过来的队员面前。光柱聚焦在那个双三角标记上。“看这里,这个符号……还有这个位置。这绝不像自然洞穴的标记。”她指尖划过地图上崖壁的位置,“这很可能就是我们要找的入口,通往他们心脏地带的通道。”
几乎就在地图被解读出关键信息的瞬间,苏星晚携带的加密通讯器发出极其轻微的震动。她迅速接通,顾沉舟低沉而沉稳的声音传来,背景里似乎还有压抑的、痛苦的喘息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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