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星晚疾步走到破损的窗边。翻涌的红雾如同有生命的触手,正贪婪地吞噬着视野内残存的一切轮廓。这绝非自然气象!它像一层活体的帷幕,带着恶意,将这座孤岛彻底拖入一个隔绝的、充满未知杀机的异度空间。地图的陷阱,变异的迷雾……博弈的棋盘骤然变得凶险万分,而他们,已然落子。
“行动!”苏星晚的声音斩钉截铁,压过了窗外红雾翻涌的无声咆哮,“记住,从现在起,我们每一步,都走在刀锋之上。影子组出发!其他人,跟我走!”
她最后看了一眼地图上那个嘲弄般的符文标记,毅然转身,带领队员们如同水滴汇入暗流,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建筑后方更为浓稠、更为黑暗的迷雾深处。那粒被精心封存的微晶,则随着两名身手矫健的“影子”队员,朝着地图上诱人的陷阱入口方向,义无反顾地投入了那片翻滚的、不祥的暗红之中。
岛的另一侧,地形更为破碎崎岖。嶙峋的黑色火山岩如同巨兽的獠牙,狰狞地从潮湿的红褐色土壤中刺出,上面覆盖着厚厚一层黏腻的深绿色苔藓,踩上去滑腻而无声。巨大的、形态扭曲的树木是这里的主宰,它们的枝干虬结盘绕,如同痛苦痉挛的手臂伸向被红雾遮蔽的天空。树皮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灰白,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如同溃烂伤口般的深紫色树瘤,散发着淡淡的腐败甜味。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湿气、苔藓的腥气和那种无处不在的、令人神经隐隐作痛的金属甜腥。
顾沉舟带领的小组正隐匿在一处由巨大板岩天然形成的凹槽内。凹槽深处,那个代号“信使”的神秘组织成员蜷缩在冰冷的岩石角落,像一只受惊过度、濒临崩溃的幼兽。他看起来非常年轻,或许只有二十岁出头,左臂上缠着被血和泥浆浸透的临时绷带,身体因寒冷和恐惧而无法控制地颤抖着,牙齿格格作响。
顾沉舟示意队里的医疗兵,来自巴西的安娜,再次上前。安娜有着一双温和而坚定的褐色眼睛,她靠近的动作极其缓慢,如同靠近一只易受惊的鸟儿。她没有携带任何可能被误解为武器的器械,只是拿着一个保温水壶和一小块高能量压缩口粮。
“喝点热的,好吗?”安娜的声音轻柔得如同耳语,用的是简单的英语单词,同时指了指水壶,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做了一个喝的动作。她拧开壶盖,一股淡淡的草药甜香飘散出来——那是她特意用岛上采集的、确认无毒的几种植物嫩芽泡制的热饮。
年轻人猛地瑟缩了一下,布满血丝的眼睛惊恐地瞪着安娜手中的水壶,又飞快地扫过顾沉舟和其他队员,眼神里充满了濒死的绝望和怀疑。
“别怕,”顾沉舟的声音低沉而稳定,他刻意保持着距离,坐在一块岩石上,将自己置于光线相对明亮的位置,让“信使”能看清他的脸和并无威胁的姿态。“我们不是来审判你的。我们只想阻止灾难。你告诉我们的气象武器,一旦启动,你的家人,朋友,所有你在乎的人,都无处可逃。想想他们。”
“家人……”年轻人像是被这个词烫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呜咽。他布满污垢的脸上,那双过于年轻的眼睛里,挣扎的痛苦几乎要溢出来。他死死地盯着安娜再次递过来的水壶,那温暖的香气似乎成了某种诱惑,引诱着他早已冰冷僵硬的身体本能地渴望热量。
时间在寂静中煎熬地流逝,只有远处红雾深处偶尔传来岩石滚落的空洞回响,以及年轻人压抑不住的、断断续续的抽泣。终于,他像是耗尽了所有对抗的力气,颤抖着伸出没有受伤的右手,指尖触碰到温热的壶身,猛地一把抓过,贪婪地、不顾一切地将热饮灌进喉咙,甚至被呛得剧烈咳嗽起来。
安娜没有阻止,只是默默地又递上那块压缩口粮。年轻人狼吞虎咽地塞进嘴里,生理需求的满足似乎短暂地压倒了恐惧。他靠在冰冷的岩壁上,剧烈喘息,眼神中的狂乱稍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和茫然。
“那个烙印……”顾沉舟没有放过这个机会,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不容回避的力量,目光如实质般落在年轻人左臂的绷带上,“双三角叠加,还有那个像树枝又像倒‘Y’的符文。它代表什么?是‘信使’的身份?还是……某种警告?”
年轻人的身体瞬间再次绷紧,仿佛那个烙印在灼烧他的皮肤。他猛地用右手捂住左臂的绷带,眼神躲闪,刚刚建立起来的一丝脆弱信任仿佛又要崩塌。
“那不是荣耀的标记,对吗?”安娜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深切的悲悯,她轻轻指了指年轻人手臂的位置,又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是枷锁。是让你害怕的东西。就像……这雾。”她指了指凹槽外翻滚的、颜色愈发暗沉的红雾,“它困住了所有人。”
年轻人顺着安娜的手指望向外面那片令人窒息的红,身体不由自主地又是一阵颤抖。他低下头,看着自己捂着手臂的脏污右手,沉默了很久很久。汗水混合着污迹从他额角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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