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星晚的心脏骤然被攥紧,血液似乎瞬间涌向头顶。狂喜和更深的警惕在她脑中激烈碰撞。她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同样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迫切:“老人家,您……您真的愿意帮我们?这工厂……我们正愁怎么进去。”她下意识地又瞥了一眼那些高墙和冰冷的监控探头,巨大的无力感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老人终于将目光从工厂的方向收回,浑浊的眼睛重新聚焦在苏星晚脸上。那里面翻涌的恐惧和厌恶沉淀下去,只剩下一种近乎绝望的决绝。他极其缓慢地点了点头,动作僵硬得如同生锈的机器关节。
“有一条路……”他再次谨慎地扫视四周,确定无人,才凑得更近,声音低得如同耳语,“一条老早以前就废弃的排水管道。就在西边,靠河的那堵墙根下头。”他用枯瘦的手指比划着方向,“口子不大,被乱草和垃圾盖住了,没人留意,连那些探头都照不到那块死角。”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回忆具体的细节,“顺着那管子往里爬,能通到工厂最里头,旧锅炉房那片地界。那地方……现在也基本没人去了,荒得很。”
西边……靠河……旧锅炉房……苏星晚的脑子飞速运转,将老人描述的方位与之前通过卫星图和有线侦察获得的信息碎片进行拼凑。那确实是一片监控稀疏的盲区!一丝微弱的、名为希望的火苗,在绝望的冰原上倏然燃起,虽然微弱,却足以刺破黑暗。她强压下心头的激动,指尖在贴身内袋里,无声而迅捷地敲击着微型通讯设备的紧急联络按键。
有节奏的轻微震动,穿透衣料,清晰地传递到她的皮肤上。这是约定好的、代表“安全集合”的暗码。她屏息凝神,如同蛰伏在黑暗中的猎豹,所有的感官都提升到了极致。几秒钟后,紧贴皮肤的内袋深处,传来了极其轻微的回馈震动。
“收到,位置确认。”暗码的含义让苏星晚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了一瞬。队员们还安全,并且捕捉到了她发出的信号。她不敢有丝毫耽搁,再次用指尖在设备上快速而隐蔽地敲击起来,将老人提供的宝贵信息——废弃排水管道的方位、入口特征、通向旧锅炉房——压缩成最简洁的暗码序列,发送出去。
时间在紧张的等待中缓慢爬行。每一秒都像被拉长的橡皮筋,紧绷欲断。小巷深处,废弃物的霉味混合着老人身上那股难以消散的化学药剂气味,在死寂的空气里发酵。远处工厂深处,似乎又传来一声沉闷的金属撞击,在夜空中荡开微弱的涟漪,随即又被更深的寂静吞没。老人佝偻着背,像一尊风化的石雕,浑浊的目光紧紧盯着巷口的方向,布满皱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紧抿的嘴角泄露出他内心的紧张。
终于,极其轻微、几乎与风声融为一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如同幽灵般悄然逼近。先是两道身影,如同墨汁滴入更浓的黑暗,无声无息地汇入小巷深处的阴影。其中一个身影异常高大挺拔,即使在这样压抑的环境里,也带着一种沉稳如山的气质,正是顾沉舟。他锐利的目光飞快地扫过苏星晚,确认她安然无恙,随即落在她身旁那个陌生的佝偻老人身上,带着审视与探究。紧随其后的是林薇,她动作轻捷如猫,迅速占据了一个便于观察巷口的隐蔽位置,警惕地留意着外面的动静。
脚步声并未停止,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又接连荡开几圈涟漪。一个接一个的身影,如同从城市的阴影中剥离出来,悄无声息地汇聚到这条狭窄、潮湿、充满腐朽气息的小巷深处。每个人都带着一身夜色和长途奔袭后的疲惫,但眼神却亮得惊人,充满了孤注一掷的决心。当最后一道纤细的身影融入阴影,苏星晚快速清点人数——一个不少。紧绷的心弦终于松开了一分。
没有寒暄,没有多余的询问。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提供关键信息的老人身上。老人浑浊的目光缓缓扫过这一张张年轻而坚毅的脸庞,那里面蕴含的某种沉重的东西似乎压得他本就佝偻的背脊又弯下去几分。他没有说话,只是用枯瘦的手指了指西面,然后便转过身,以一种与年龄不符的、近乎诡异的轻捷步伐,率先没入了更深的黑暗之中。他的背影在微弱的光线下摇晃着,像风中残烛,却又透着一股不顾一切的决绝。
苏星晚立刻跟上,顾沉舟紧随其后,队员们如训练有素的狼群,无声地拉开距离,形成一个松散的掩护阵型,迅速而安静地移动。他们离开相对开阔的小巷,拐入工厂西侧紧邻河岸的一片荒芜地带。这里比工厂正面的荒凉更甚,像被城市彻底遗忘的角落。疯长的杂草足有半人高,在夜风里摇曳着干枯的茎秆,发出沙沙的低语。废弃的工业垃圾、扭曲的钢筋骨架、碎裂的水泥块如同巨大的尸骸,半掩半埋在厚厚的尘土和腐败的植物残骸之下。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淤泥腥气、腐烂植物的酸臭和河水特有的湿冷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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