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彻底沉入天风城鳞次栉比的屋脊之下,泼洒出最后一抹浓稠如血的暗红。叶尘扶着父亲叶战,穿行在迷宫般幽深曲折的巷弄里。脚下青石板湿滑冰冷,弥漫着经年不散的霉味与污水沟的腐臭。叶战枯瘦的手臂搭在叶尘肩上,每一次踉跄都牵扯着叶尘破碎衣衫下尚未愈合的伤口,火辣辣的痛楚混合着经脉中混沌元力奔涌后的虚脱感,浪潮般阵阵袭来。
“尘儿……”叶战喘息粗重,浑浊的老眼在昏暗中努力辨认着方向,“往……往西,烂泥巷……那里,叶洪的狗腿子……少些……”他声音嘶哑,带着积年屈辱磨砺出的、深入骨髓的警惕。叶尘能清晰感受到父亲掌心传来的颤抖,那不仅是身体的虚弱,更是长久被压制、被构陷后,对叶家阴影刻入本能的恐惧。巷子深处,几点昏黄的灯笼在风中摇曳,如同鬼火,映照出墙壁上斑驳的污迹和角落里蜷缩的模糊人影,窥视的目光如同附骨之疽,粘在父子二人身上。
“父亲放心,”叶尘声音低沉,却异常平稳,混沌气海中的吞噬祖符缓缓旋转,散发出温润的紫金微光,悄然抚平着翻腾的气血,也驱散着侵入骨髓的寒意,“过了前面那道矮墙,就是烂泥巷。”他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过每一个可疑的阴影角落,耳中捕捉着远处街市传来的模糊喧嚣与近处老鼠窜过瓦砾的悉索声。怀中的青铜残片,此刻却异常安静,仿佛耗尽了与洛清雪玉佩共鸣的力量,只余下一片温沉的沉寂。
巷子陡然收窄,仅容两人侧身而过。前方,一道半塌的土墙横亘,墙后便是天风城最混乱肮脏的所在——烂泥巷。叶尘正欲发力托起父亲翻越,一道清冷如月华的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断墙的阴影之上。
洛清雪依旧是一身素白衣裙,纤尘不染,与周遭污秽破败的环境格格不入。她静静立在那里,仿佛夜色中凝结的一滴寒露,腰间的羊脂玉佩在昏暗里流转着温润内敛的光华。她的目光落在叶尘染血的衣袍和叶战枯槁的面容上,清冷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极淡的涟漪,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叶尘。”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巷弄里呜咽的风声,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瞬间压下了所有窥探的杂音,“带着令尊,你走不出天风城百里。”她的话语直白得近乎残酷,点破了叶尘此刻最不愿面对却心知肚明的绝境。
叶尘身体瞬间绷紧,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将父亲护在身后,混沌元力在经脉中无声奔涌,吞噬祖符的紫金光芒在眼底一闪而逝。他抬头,迎上洛清雪平静无波的目光:“洛姑娘是来替叶家做说客,还是……来取我性命?”他声音里带着激战后的沙哑,更有一份拒人千里的戒备。叶战在他身后,呼吸都屏住了,枯瘦的手指死死抓住儿子的衣角。
洛清雪微微摇头,衣袂在夜风中轻扬。“叶家?他们还不配。”她语气平淡,却自有一股睥睨的傲然,“我代表‘天机阁’而来。”她目光转向叶尘身后惊魂未定的叶战,语气稍缓,“令尊伤势沉重,经脉郁结多年,寻常丹药难有起色。天机阁内,有‘九转续脉丹’。”
“九转续脉丹”五个字,如同惊雷在叶战耳畔炸响!那是传说中能重塑断裂经脉、焕发生机的顶级灵丹,价值连城,可遇不可求!他浑浊的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随即又被更深的忧虑覆盖——如此厚赐,代价是什么?
洛清雪的目光重新锁定叶尘,清冷而直接:“加入天机阁。我可保你父子二人性命无虞,令尊沉疴可愈,你身上‘魔功’污名,阁中亦可助你洗刷。”她的话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的未来,“天风城太小,叶家更不过是井底之蛙。你的潜力,不该困死在这滩污浊的泥沼里。天机阁能给你更广阔的天地,更强大的对手,以及……你追寻真相所需的资源与庇护。”
这条件优厚得令人窒息。安全、疗伤、正名、前途……几乎是绝境中的叶尘父子所能奢望的一切。叶尘能感觉到身后父亲抓住自己衣角的手,因激动和希冀而微微颤抖。叶战嘴唇嗫嚅着,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化为一声沉重的叹息,将选择权完全交给了儿子。他知道,这看似光明的道路,或许也布满了无形的枷锁。
巷子里的风似乎停滞了。远处贫民窟的嘈杂声、近处污水滴落的嘀嗒声,都变得异常清晰。叶尘沉默着,脑海中闪过生死台上叶明狰狞的面孔、叶洪怨毒的眼神、家主叶雄那欲言又止的愧疚、母亲模糊而温暖的笑容……还有那深藏心底、支撑他走到今日的执念——揭开母亲失踪的真相,洗刷强加于己身的污秽之名。
他缓缓抬起头,眼底的紫金光芒彻底沉淀下去,只剩下磐石般的坚定。“洛姑娘援手之恩,叶尘铭记于心。”他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斩断一切犹豫的决绝,“家父之伤,我自会穷尽所能寻药医治。我身负之污名,亦当亲手以仇雠之血洗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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