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热闹仿佛与他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
就在这时,庭院入口处,一道颀长而肃杀的身影踏了进来。
是江妄。
他身上是一件纯黑立领羊绒大衣,剪裁利落,一丝褶皱也无,没戴围巾,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他的脚步并不重,踩在清扫干净的石板路上,几乎无声。
然而,就在他身影出现的刹那,前厅里原本和谐融洽的谈笑声,如同被一把锋利的快刀齐齐斩断!
空气瞬间凝滞。
所有目光,无论带着亲近、试探还是敬畏,都齐刷刷地聚焦在他身上。
那些目光里,清晰地映照出一种共识——一种面对极度危险、却又不得不仰仗其锋锐的利刃时,混合着畏惧与依赖的复杂情绪。
江家这把染血的刀,在经历了年关前城东地下拳场那场“停电”风暴以及一连串对陈国强残余势力的凌厉清扫后,其锋芒,已淬炼得令人心胆俱寒。
江妄对满厅的注视恍若未觉。
他目不斜视,径直穿过庭院,走向后院僻静处江怀瑾休憩的角落。
皮鞋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清晰而冰冷的叩击声,每一步都像敲在人心上。
他走到躺椅前,站定。
阴影罩下来,覆盖了正在小憩的江怀瑾。
江怀瑾缓缓睁开眼,眼底带着一丝了然的平静,甚至还有一丝微不可察的放松,他扯了扯嘴角,露出称得上是温和的笑意:“回来了?事情都处理干净了?”
江妄面无表情,眼神如同两潭深不见底的寒冰。
他微微颔首,语速平稳,字句清晰得如同冰冷的报告:“城东‘铁拳会’残余的三个主要头目,昨晚在出城高速口被截住,人,已经‘送’给警方了,连带他们车上还没来得及出手的那批货。”
他顿了顿,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南边码头,陈国强之前搭上的那条走私线,船和货都扣下了,接货的‘海蛇帮’二当家腿断了,在医院躺着,吐了不少东西出来,证据链完整,足够把剩下几条杂鱼钉死。”
没有多余的描述和情绪波动,只有最直接的结果——每一个字都透着炙热的血气,却又像是被冰壳所包裹。
江怀瑾静静地听着,手指在光滑的紫檀木扶手上轻轻敲击了两下,点了点头:“做得很好。”
他抬眼看着江妄,眼神里带着一种长辈式的关怀,“绷得太紧了,放松几天吧,过完年再说。”
江妄沉默着。
他没有回应江怀瑾让他“放松”的话,只是那双冰冷的眼眸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无声地沉淀下去,又翻涌上来。
庭院的喧嚣被隔绝在身后,这片角落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远处隐约还有孩童追逐嬉闹的笑声传来,更显得此地的寂寥。
他笔挺地站着,身形纹丝不动。
目光从江怀瑾疲惫的脸上移开,投向头顶那片冬日午后的天空——天色灰蒙蒙的,厚重的云层低低压着,透不出多少光亮,一片压抑的铅灰。
“那他呢?”
声音很低,带着一种刻意压抑过的平稳,却比刚才汇报那些染血的“工作”时,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紧绷。
没有名字,没有称谓,只有冷冰冰的、带着质询意味的三个字。
江怀瑾脸上的那点温和瞬间淡去了,他当然知道江妄问的是谁。
他看着侄子绷得如同钢铁般冷硬的侧脸线条,看着那双死死盯着灰暗天空、仿佛要穿透云层找到什么的眼眸,心底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端起旁边茶几上微凉的参茶,抿了一口,才缓缓开口:“他也在休息。”
江怀瑾说话的音量不高,却清晰地送入江妄耳中,“这段时间,他也很累。”
江妄的身体微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
他依旧维持着仰头看天的姿势,下颌的线条却咬得更紧了。
没有再追问,没有问在哪里休息,没有问休息多久,更没有问……还会不会回来。
江妄只是那样站着,沉默如同深潭,将所有的情绪、所有的执念、所有汹涌的暗流,都死死地压在冰冷坚硬的外壳之下。
寒风掠过庭院,卷起几片枯叶,旋转着落在他脚边。
远处,不知谁家点燃了一串鞭炮,噼里啪啦的炸响突兀地撕破了寂静,又很快被更广大的寂静吞没。
江妄终于收回了望向天空的目光,眼神深不见底,仿佛刚才那短暂的询问从未发生过。
他对着江怀瑾,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幅度小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然后,他转过身,黑色大衣的衣摆在空中划出一道冷硬的弧线,迈开步子,重新走向前厅那片刻意营造的、虚伪而热闹的拜年人群。
背影挺直,孤峭,像一把缓缓归鞘的刀,带着未散的寒意,重新融入那片属于江家权力场的喧嚣之中。
……
城市的另一端的公寓里。
没有电视的喧闹,没有食物的香气,只有窗外城市永不熄灭的万家灯火,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在地板上投下变幻的光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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