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三刻的朱雀大街还浸在微凉的晨雾里,青石板路被昨夜的露水洇得发黑。白若雪的糖球摊已经支棱起来,铜锅里的糖浆咕嘟咕嘟冒着泡,甜香混着晨雾飘出老远。南宫翎牵着黑马立在街对面绸缎庄的雕花墙角,玄色披风的下摆被穿堂风微微扬起,墨影抱着臂跟在身后,看着自家将军第N次对着糖球摊发呆,终于忍不住清了清嗓子。
"将军,"墨影压低声音,视线在白若雪忙碌的身影和将军冷峻的侧脸上来回打转,"您都在这蹲了快一个时辰了,这糖球摊是镶了金子,还是藏了敌军密信?"
南宫翎没回头,目光像钉子似的钉在蹲在地上数铜板的白若雪身上。她今儿穿了件洗得发白的青布衫,袖口还沾着没洗干净的糖霜渍,乌发用根褪色的红绳松松束着,几缕碎发垂在额前。晨光透过槐树叶的缝隙落下来,正好照亮她垂眸数钱的侧脸——嘴角咧得快到耳根,露出颗俏皮的小虎牙,眼睛亮得像含了两汪清泉,又像揣了两把碎金子,连晨光都被衬得黯淡了几分。
"她在数钱。"南宫翎言简意赅,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
墨影往前凑了半步,只见白若雪把铜板分成几摞,指腹沾着唾沫一张张捻过,嘴里念念有词:"五文,十文...啧,李屠户家那小子还欠我两文!"说到这儿,她突然一拍大腿,惊得刚飞来的麻雀扑棱棱飞走,堆好的铜板撒了一地。她手忙脚乱去捡,指尖被青石板磨得发红,脸上却没半分恼怒,反而因为捡到一枚滚进砖缝的铜钱笑得更欢,露出的后槽牙都闪着光。
"将军,"墨影揉了揉太阳穴,"属下自然知道她在数钱,可您从亲兵早操盯到现在,连早饭都没用,比当年盯敌军主帅还专注..."他话没说完,就见南宫翎的眉峰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南宫翎沉默着,目光追着白若雪数钱时晃动的红绳。他想起第一次在镇北王府废墟旁遇见她,她把裹着泥土的叫花土豆塞给他,说"难民大哥饿了吧",眼里全是没心没肺的热乎气;后来在丞相府退婚现场,她甩着账本笑得比桃花还艳,眼里是藏不住的狡黠;再后来她穿着他的玄铁披风假扮将军点兵,腰板挺得笔直,眼里闪着比军旗还亮的光...好像每次见她,她都在忙着搞钱,而搞钱时的样子,比他在沙场缴获十国玉玺时还要鲜活几分。
白若雪蹲在摊前,正跟挎着菜篮的王大娘讨价还价,完全没注意到街角那道专注的视线。她捏着几片新鲜的菠菜叶,指尖沾着翠绿的汁液:"大娘,您这菜叶子多给我两把,我给您算便宜两文钱,成不?"她说着,眼睛弯成了月牙,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瞳孔里映着菜叶子的水光,亮得像刚从井里捞出来的黑珍珠。
南宫翎看着她为了两文钱跟王大娘磨叽,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扬了扬,幅度小得像风吹过水面。墨影站在旁边,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家将军从十六岁上战场起就没笑过几回,上回见他笑还是缴获了敌国主帅的配剑,可现在对着几片菜叶子,居然笑了?
"将军,"墨影咽了口唾沫,声音压得更低,"您到底在看啥呢?"
南宫翎的目光落在白若雪数钱时轻轻晃动的红绳上,那红绳打了个歪歪扭扭的结,像是随手扯来系上的。他沉默半晌,才缓缓开口,声音低得像怕惊扰了什么:"...她数钱时,眼睛会发光。"
"发光?"墨影使劲眯起眼,盯着白若雪看了半天,"没啊,就是俩黑眼珠子,跟咱普通人没啥区别..."
"比本王放在库房里的敌国玉玺还亮。"南宫翎打断他,视线依旧没挪开,"比本王班师回朝时,城楼上挂的九丈红绫还晃眼。"
墨影彻底懵了。他家将军打了十年仗,收缴的玉玺能堆满半间兵器库,班师时的仪仗从城门排到皇宫,那排场能把蛮夷吓得屁滚尿流,怎么就被个数钱的落魄郡主勾了魂?他偷偷瞅了瞅自家将军,只见他盯着白若雪的眼神,比看兵书时还专注,比看地形图时还认真。
就在这时,三个地痞晃悠着过来了,为首的疤脸男敞着怀,袖口磨得发亮,一巴掌拍在白若雪的案板上,震得糖浆溅出几滴:"白若雪,该交保护费了!"
白若雪正把铜板往破布包里塞,闻言抬起头,眼睛还沾着数钱时的亮意:"疤哥,上个月不是刚交过五文钱吗?"
"涨价了!"疤脸男唾沫横飞,指着白若雪的钱袋,"现在十两!少一个子儿,你这摊子别想摆了!"
围观的群众"嘶"地倒吸一口凉气,十两银子够买半间铺面了,这分明是敲竹杠。白若雪却跟没听见似的,慢悠悠把钱袋往桌上一甩,发出"啪"的声响:"疤哥,您瞧我这钱袋,像是能装十两银子的吗?不过...我这有个发财机会,您想不想听?"
疤脸男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不吵不闹反而套近乎:"啥机会?"
"帮我卖糖球啊!"白若雪眼睛一亮,像发现了金矿,随手递过一串刚出锅的糖球,糖丝拉得老长,"我卖五文一串,分您两文,十两银子得卖五千串。您瞧您这体格,虎背熊腰的,一天卖一百串没问题吧?五十天就凑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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