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齐天俊,更是呆立当场,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素素姑娘……竟主动邀他?还是逛园子?!
巨大的狂喜如海啸般瞬间将他淹没,他激动得语不成句:“当、当然!我……荣幸之至!外祖父,倾城姑娘,我们……”
他霍然起身,目光灼灼,仿佛要将陈素素的身影烙印在心底。
陈素素对着凤倾城和安国公福了一礼:“姑娘,国公爷,素素失陪片刻。”
说罢,也不看齐天俊,径直转身朝外走去。
齐天俊哪里还顾得上其他,忙屁颠屁颠地跟上,那殷勤备至的模样,活像得了肉骨头的大狗。
看着两人身影消失在花厅门口,厅内重新安静下来。
凤倾城放下手中刚喝完的盏茶,那杯沿上已没了热气。
她抬眸,目光清澈的直面安国公,方才的闲适从容荡然无存,只余一片沉凝如水的锋芒:
“安伯,倾城今日冒昧前来,实有一事相询。”
她顿了顿,声音不高,却字字如石坠深潭,敲在骤然凝固的空气里,“延州之战,我大齐……胜算几何?”
“……”
李晃脸上的笑意如同被寒霜冻结,瞬间消失无踪。
方才因靖王与素素离场的好心情也没了。
沉重的阴云仿佛凭空而生,瞬间笼罩了他整张脸,连带着花厅内的光线好似都黯淡不少。
他握着茶杯的手指猛地收紧,苍老如虬枝的手背上青筋微凸,微微发颤。方才还红光满面的脸庞,此刻竟灰败得如同秋后霜叶。
他沉默了良久,久到空气都仿佛凝滞一般,才缓缓放下茶盏。
他抬眼看向凤倾城,浑浊的老眼里翻涌着深不见底的忧虑和沉痛。
“丫头,”李晃的声音低沉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深处艰难地挤出,重逾千斤,,“你问了一个……让老夫不想面对的问题。”
他捻着胡须,目光投向窗外渺远的虚空,仿佛穿透了重重关山,望向那西北烽烟之地,“金明砦十万精锐,旦夕覆灭……党项铁骑挟大胜之威,兵锋正盛。而我延州……”
他重重一叹,那叹息声里浸满了无奈与悲凉,“守军久疏战阵,主官……唉!朝廷援军虽在途中,然远水难救近火!更何况,纵使援军到了,又能多添几分胜算?!”
接连几声叹息,道尽了这位老帅的心如刀绞。最终,他收回目光,直直地望向凤倾城,一字一句,沉重得如同丧钟敲响:“若问老夫的推测,延州之战,我大齐……胜算,不足一成。”
“不足一成”四个字,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狠狠刺入空气,让花厅内的温度骤然降至冰点。老国公捻着胡须的手无意识地用力,几乎要捻断几根银丝,另一只手则烦躁地不停搓揉着衣角,泄露着内心的焦灼。
凤倾城握着茶盏的手指骤然收紧,骨节泛白。
她面色微微发白,眼瞳深处,惊涛骇浪在疯狂翻涌。
不足一成……竟已严峻至此么!
她沉默片刻,再次开口,声音依旧竭力维持着平稳,却带着一种近乎执拗的不甘:“安伯,您老人家……就真的没有办法可以力挽狂澜吗?”他可是大齐的定海神针,是昔日战神,若连他都束手无策,大齐……危矣。
“......如今......大齐不止外患,更有内忧。安阳一疫,你是亲历者,国库空虚之状,想必你比老夫更清楚。大军未动,粮草先行……可我们的粮草在哪儿?此为其一;其二,党项乃游牧之族,天生悍勇,其铁骑纵横驰骋,骁锐难当。我大齐步卒若与之野战,恐需以十敌一方能勉强支撑……
其三,承平日久,武备废弛!将士们……已失了那份枕戈待旦的紧迫感与血战到底的必胜心。安逸消磨了锐气,忘记了如何与豺狼搏杀。这样的军队,如何去迎战一支虎狼之师?”
凤倾城语带恳求,眼中燃着最后一丝希冀:“安伯,难道……就真的没有一点转圜之机了吗?”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甘,目光紧紧锁住安国公,仿佛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转机来。
如今在潼关的不止珩王、谢知遥……还有明轩。
那个眼里、心里只有自己的男人,她是无论如何都不允许——他陨落在那片烽火之地。
可眼前……她既无金山银山供他粮草无虞,也无通天之能予他神兵天降。
她只能来此,向这位曾经的战神,求取一线渺茫的生机。
李晃沉默了。浑浊的老眼里,悲悯与决然交织闪过。
他缓缓起身,步履沉重地走到窗边,凝视着窗外那方寸之地的繁华景象,仿佛要将这盛世图景深深烙印在灵魂深处。
“办法,并非没有。”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坚定,“只是,这办法太过惨烈,代价……沉重到令人窒息。若想阻挡他们的铁蹄,我们……将付出无法承受之重。”
凤倾城猛地抬眼,眸中希望的光芒骤然亮起:“安伯!若延州一破,潼关则危如累卵!潼关若失守于党项豺狼之手,那么大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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