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砚舟将披风轻轻披在她肩头,指尖掠过她颈间细汗:“回大理寺吧,夜露伤身。”
回程的马车碾过青石板,发出规律的“咯噔”声。林姝玥靠着车窗打盹,月光透过竹帘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谢砚舟望着她轻颤的睫毛,想起白天她蹲在槐树下的模样——指尖捏着绿豆糕,唇角沾着碎屑,眼尾因专注而微微上挑,比他见过的任何仕女图都更生动。
“冷吗?”他伸手替她拢紧披风,触到她后颈一片湿润。
“不冷,”她迷迷糊糊摇头,指尖无意识攥住他的袖口,“曼陀罗花...有毒...”
谢砚舟轻笑,指尖拂去她脸颊的草屑:“知道,已经让衙役查封了刘氏的药罐。”
马车穿过镇口时,无数萤火虫忽然从芦苇丛中飞起,绕着车灯上下翻飞,在夜色中划出绿色的光轨。
林姝玥半梦半醒间,感觉有双温热的手托住她歪向一侧的头,将她轻轻扶正。那双手带着皂角和松烟的气息,让她想起现代实验室里的白大褂。
大理寺的验尸房烛火通明时,林姝玥已经站在验尸台前。她握着银针对准死者心口的箭伤,却在刺入的瞬间顿住——伤口深处隐约有异物反光。
“谢大人,镊子。”她头也不抬地伸手,指尖触到谢砚舟递来的金属器械时,忽然想起白天在刘氏后院看到的锄头。
“这箭伤至少五年了,”她透过放大镜观察,“箭头带倒钩,取出时划破了左肺下叶,所以张顺才会常年咳嗽,给了刘氏用曼陀罗止咳的机会。”
谢砚舟在一旁研磨曼陀罗花标本,石臼撞击声在深夜格外清晰:“刘氏供认,张顺半年前就想抛下她,却因陈氏病故耽搁。”
“所以她等了半年,等来的却是变心。”林姝玥用镊子夹起死者腰间的布囊,里面除了霉变的麦饼,还有半张碎纸片。她小心翼翼地将纸片拼合,上面用朱砂写着“子时三刻 西桥”。
“赌坊的李三,”谢砚舟翻开新送来的卷宗,“张顺欠了他三十两银子,却在死前两日照常去赌坊,赢了五两后突然收手。”
林姝玥忽然指着死者掌心的月牙形伤口:“这伤口边缘有木屑,不是锄头柄,是...船桨?不,”她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后院墙根的扁担,“是扁担末端的防滑纹。”
“张顺想逃债,”谢砚舟放下石臼,走到她身侧,“连夜收拾行李,却被刘氏撞见。扁担是用来挑行李的,争执中打翻了曼陀罗汤。”
林姝玥点头,目光落在验尸台上的曼陀罗汁液上。她用银勺舀起一滴,滴在燃烧的烛芯上,火焰瞬间窜起蓝绿色光芒——这是曼陀罗碱的特征反应。
“刘氏以为剂量足够让张顺昏迷,”她看着跳动的火焰,“却没想到他早有防备,反而在争执中抓伤了她。”
谢砚舟望着她在烛光下泛着金芒的侧脸,忽然想起白天荷塘里的萤火虫——它们单只的光芒微弱,聚在一起却能照亮整片水域。他递过记录簿,触到她指尖的薄茧:“接下来怎么办?”
“需要证明曼陀罗汁液能在三日内让尸体呈现溺亡假象,”她接过笔,在纸上画下尸体现象时间线,“还要查清楚张顺藏在西桥的东西——那可能是他突然戒赌的原因。”
窗外,萤火虫仍在飞舞,偶尔有几只撞在窗纸上,发出细微的“扑棱”声。
林姝玥打了个哈欠,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忽然看见谢砚舟从袖中取出个油纸包。
“尝尝,”他递来一块温热的桂花糕,“厨房新做的。”
她挑眉接过,咬下一口的瞬间,桂花香混着蜂蜜的甜在口中炸开。谢砚舟看着她发亮的眼睛,忽然想起白天她逗蚂蚁时的笑容——那时她的嘴角也沾着糕渣,像个偷吃点心的孩童。
“好吃吗?”他不自觉地放柔声音。
“比绿豆糕强百倍,”她含糊不清地说,指尖无意识蹭过他手背,“谢大人何时学会藏点心了?”
“从你总说饿开始。”他转身望向窗外,耳尖却微微发烫。
鸡啼声响起时,验尸报告已铺满桌面。林姝玥盯着纸上的曼陀罗毒理分析,忽然听见谢砚舟在身后轻声说:“去睡会儿,剩下的我来。”
“一起吧,”她摇头,指尖划过“溺亡假象”四个字,“反正...萤火虫都还没睡。”
谢砚舟望着她染着药汁的指尖,忽然伸手替她挽起滑落的袖口:“好,一起。”
晨光渐亮时,他们终于在卷宗上签下名字。林姝玥站起身,活动着发酸的肩膀,忽然看见谢砚舟的披风搭在椅背上。她伸手摸了摸布料,上面还残留着他的体温。
“该去审讯刘氏了,”谢砚舟拿起卷宗,目光落在她发间的萤火虫尸体上,“需要我让人备热水吗?”
“先去西桥,”她摘下萤火虫,放进随身的标本盒,“我有种预感,张顺藏的不是银子。”
谢砚舟看着她眼中闪烁的光芒,忽然想起昨夜马车上她的呢喃——她说谢大人比萤火虫还亮。此刻晨光落在她眼底,确实比任何宝石都更璀璨。
“走吧,”他转身时,袖口扫过她的验尸包,“我让人备了马车。”
林姝玥跟在他身后,望着他挺括的背影,忽然想起现代解剖室的不锈钢解剖台——冰冷,却可靠。
而眼前这个古代男子,却用体温和糕点,让她在这陌生的世界里,感受到了难得的温暖。
孟夏的清晨,蝉鸣渐起。林姝玥摸着标本盒里的萤火虫,忽然期待起西桥的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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