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烨丛林的夜晚,与白昼的喧嚣截然不同。浓稠的墨色包裹着一切,将那些流淌着各色辉光的巨树、奇花异草都染成了深邃的剪影,只剩下模糊而庞大的轮廓。白昼里充盈到几乎沸腾的生命能量,此刻也沉淀下来,如同深沉的海底暗流,在寂静中缓缓涌动,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韵律。空气清冽,带着露水的气息和泥土的芬芳,驱散了白日的微甜暖意,只余下令人头脑清醒的微凉。
一小堆篝火在避风的巨树根盘间跳跃着,橘黄色的火焰是这片深沉墨色中唯一跃动的光源,努力撑开一小圈温暖而摇曳的光域。燃烧的枯枝发出轻微的噼啪声,火星升腾,转瞬便湮灭在头顶无垠的、被参天巨树切割成细碎光斑的星河之中。
紫冥坐在离篝火稍远的阴影里,背靠着一块爬满冰凉苔藓的巨大岩石。她依旧沉默,深灰色的长袍几乎融入夜色。火光勾勒着她精致的下颌线条和挺直的鼻梁,在她低垂的眼睑下投出浓密的睫影。她手中,那块熟悉的绒布正一遍遍、缓慢而稳定地擦拭着“虚噬幽瞳”的刃身。暗紫色的匕首在火光下偶尔掠过一道幽冷的光弧,快得如同幻觉,随即又被绒布温柔地覆盖。那动作带着一种近乎执拗的专注,仿佛擦拭匕首是她隔绝外界、梳理心绪的唯一方式。
下午安兹尔那番关于能量操控、关于赵辰体内那“深井”的言论,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她沉静的心湖中激起的涟漪,并未随着夜幕降临而平息。那精密如手术刀般的星沙操控,那对“暴君”近乎本源的“力”的掌控的形容……以及那份潜藏的、足以令人战栗的危险性。
篝火的另一侧,娜蒂正小口小口地啃着一块干硬的面饼。她蜷着腿,厚厚的笔记本摊开在膝头,荧紫色的眼睛映着火光,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她的目光时不时瞟向篝火旁蜷缩成一团的小鹿。小家伙被安置在铺着厚厚干草和柔软蕨叶的小窝里,盖着娜蒂脱下来的宽大法师袍一角,睡得正沉。它灰褐色的皮毛在火光下显得柔和了些,靠近心脏的位置,那点微弱的嫩绿色光点,如同呼吸般极其缓慢地脉动着,每一次微弱的亮起,都让娜蒂紧绷的小脸舒展一分。
安兹尔则盘腿坐在篝火正对面,姿态闲适。几粒细碎的星沙在他指间如同顽皮的精灵,跳跃、旋转,时而凝聚成一颗微缩的骰子,时而又散开成一片迷你的星图。他面具在跳跃的火光中投下变幻莫测的阴影,露出的嘴角习惯性地弯着,似乎在享受这片刻的宁静,又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沉默在篝火的噼啪声中持续了片刻。只有紫冥擦拭匕首的微响,规律而清晰。
终于,那擦拭的声音停了。
紫冥抬起眼,红棕色的眼眸在篝火的映照下,如同浸在琥珀中的寒冰,直直地投向安兹尔。她的声音打破了夜的沉寂,带着她一贯的清冷和不容回避的直接:
“安兹尔。”她开口,没有任何铺垫,“赵辰,是不是目前我们九人之中,最强的?”
问题像一块冰投入火堆,让娜蒂啃饼的动作瞬间顿住,荧紫色的眼睛惊讶地看向紫冥,又迅速转向安兹尔。
安兹尔指间跳跃的星沙也停滞了一瞬。他面具转向紫冥,嘴角的笑意似乎加深了些,带着点“果然如此”的了然。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让那粒星沙凝成的骰子在指尖滴溜溜转了两圈。
“呵呵……”轻佻的笑声响起,尾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最强?”他重复着这个词,语气玩味,“小紫冥,你这问题问得可真是一点都不含蓄啊。”
他指尖的星沙骰子“噗”地散开,化作点点微光。“答案嘛……”他拖长了调子,目光扫过紫冥沉静的脸,又瞥了一眼竖起耳朵的娜蒂,“是的。”
两个字,清晰,笃定。
“强得可怕。”安兹尔补充道,语气依旧带着笑,但那笑意里却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认真,“他的学习速度……简直像个怪物。对战斗节奏的把握,对敌人弱点的洞察,那种近乎本能的战场嗅觉……”他摇了摇头,“你们看到的是他在实战中迅速成长,甚至能当场使出并优化别人的招式。但你们没看到的是,他对这个世界的‘规则’——力量的规则,战斗的规则——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适应能力。”
安兹尔的身体微微前倾,面具下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篝火的摇曳,看向某个遥远的身影:“有时候我甚至觉得,他比那些生来就拥有力量、在这个世界长大的家伙,更像是在这个世界里土生土长的。就好像……力量对他而言不是一种需要学习和掌握的工具,而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呼吸般的本能。”他的声音低沉了些,“这种可怕的适应性和成长性,加上他体内那个‘家伙’带来的、深不见底的潜力……”
他顿了顿,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敲了敲,发出轻微的嗒嗒声。
“或许……用不了多久,”安兹尔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特的重量,清晰地传入紫冥和娜蒂的耳中,“他甚至会比我更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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