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久瞥见舆图角落里画着个小小的酒葫芦,那是宁小龄的记号,标注着“轮回泉眼在此”。他想起昨天见她时,小姑娘正蹲在泉边给雪狐洗澡,说要在这儿建一座“忘忧阁”,专门收留那些被轮回之力困住的魂魄。“让陆嫁嫁去,”他顺手把野菊别在赵襄儿发间,“她现在是谕剑天宗宗主,这种外交活儿该她来。”
话音刚落,就见一道剑光从城东掠来。陆嫁嫁踩着剑鞘落在石桌旁,剑上还挂着个酒葫芦,正是卢元白新酿的“破境酒”。“刚从剑阁回来,”她给自己倒了杯酒,剑眉微挑,“柳珺卓把‘木君十’的画挂在剑堂正中央,说是要让后辈弟子都学学什么叫‘剑意藏锋’。”
李长久笑了。他见过那幅画,画的是葬神窟底的场景——他被九婴拖入深渊时,陆嫁嫁的剑钉在崖边,剑穗上系着的红绳在风雪里飘成一道血线。那时谁也没想到,这道看似绝望的剑痕,后来竟成了连通新旧世界的通道。
正说着,司命抱着一个青铜沙漏匆匆赶来。沙漏里流转的不是沙粒,而是凝结的时间碎片,映出些零碎的画面:姬玄在桃林里教凡人画符,叶婵宫坐在不可观的观星台上修补天道裂缝,邵小黎的琴音化作甘霖,滋润着南荒的焦土……“时间长河快稳定了,”她把沙漏递给李长久,眼底闪着光,“夜除前辈说,再过百年,凡人也能靠着自己的修行踏上仙途了。”
李长久接过沙漏,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他还困在入玄境时,曾对着断界城的月亮许愿:若有朝一日能挣脱枷锁,定要让这天地间再无不平。如今愿望成真,却发现最珍贵的不是斩神的剑,也不是通天的权柄,而是石桌上这卷被风吹得哗哗响的舆图,是远处传来的孩童笑闹,是身边人眼角眉梢的烟火气。
“对了,”赵襄儿忽然想起什么,从袖中摸出半块玉佩,“昨天整理神国遗物时找到的,你看是不是你的?”
那是块刻着“长明”二字的白玉,边缘缺了一角——正是十六年前,他被师尊斩落先天灵时,从袖中滚落的那一块。李长久指尖抚过缺口,忽然明白过来:所谓命运的枷锁,从来都不是外界的束缚,而是心里那点不肯放下的执念。
远处,宁小龄牵着树白的手跑来,雪狐在她肩头蹭着野菊的香气。陆嫁嫁收起剑,正低头跟赵襄儿讨论着商路的细节。司命把沙漏倒过来,让时间碎片重新流转,映得所有人脸上都泛起柔和的光。
李长久望着这一切,忽然觉得,比起“斩神者”的名号,他更想做这新世界里,一个会为了女儿红的度数跟卢元白争得面红耳赤,会在桃花开时给赵襄儿簪花,会听着陆嫁嫁骂他“不学无术”却照样把宗主印塞给他的普通人。
风穿过中州城的牌坊,带着远处酒坊的醇香。李长久抬手,将那半块玉佩与青铜符牌合在一起,两道裂痕完美契合的瞬间,天地间响起一声悠长的钟鸣——不是神国的宣告,而是凡人用来计时的晨钟,清脆,明亮,带着生生不息的希望。
他知道,这才是真正的新生。
晨钟余韵里,李长久被一阵熟悉的酒香勾到了城西酒坊。卢元白正蹲在灶台前翻酒曲,满手都是酒糟,看见他来就嚷嚷:“可算来了!小龄说你懂‘时间’权柄,快来看看这酒坛,封泥上总浮现些奇怪的纹路。”
酒坊角落里堆着十几个新酿的酒坛,最上面那个的封泥上,竟隐隐显出“羿”字的古篆。李长久指尖刚触碰到泥封,眼前就晃过一片火海——那是他身为羿时,射落九日的场景,滚烫的太阳碎片砸在身上,比此刻灶台的温度更灼人。
“这酒用了轮回泉的水,”宁小龄抱着个空酒壶从里屋走出来,雪狐正叼着她的裙角撒娇,“三师兄说,是天地在记挂那些没来得及说再见的过往呢。”她指着另一个酒坛,“这个是给陆师姐的,封泥上有剑痕,像极了她当年在剑冢练的‘破雪式’。”
正说着,酒坊的门被推开,陆嫁嫁带着一身寒气走进来,肩头落着几片新雪。“北境的妖族使者带来了九头元圣的信,”她把信拍在桌上,信纸边缘还沾着星尘——那是从天王星带回的痕迹,“老家伙说在那边发现了新的灵脉,想请你去看看能不能引到中州来。”
李长久展开信纸,上面画着个歪歪扭扭的铁伞,伞骨间写着“长明不灭”四个字。他忽然想起圣人临别时说的话:“所谓齐天,不是站在最高处,而是让每个生灵都有抬头的勇气。”如今看来,那只大闹天宫的猴子,倒是把这句话刻进了骨子里。
“对了,”赵襄儿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身后跟着司命,两人手里各提着个食盒,“不可观的大师姐派人送了些新制的天碑拓片,说是五师兄照着人间百业刻的,以后修士突破不用再悟天地法则,照着拓片修心就行。”
司命打开食盒,里面是些刚蒸好的桂花糕,热气腾腾的,甜香混着酒香漫了满室。“我加了点时间泉水,”她眨眨眼,“吃了能想起最开心的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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