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比,”他忽然笑了,转身靠在栏杆上,“要比也该比喝酒,我赌卢元白新酿的‘通天醉’,你喝不过我。”
陆嫁嫁刚要反驳,就见一道银光从天边掠来。赵襄儿提着裙摆奔上露台,朱雀神纹在她鬓边凝成一朵小小的火焰,“万妖城的使者带了好东西!”她摊开手心,里面躺着颗鸽蛋大的珠子,珠子里流转着淡金色的光,“九头元圣说,这是从天王星摘的‘启明珠’,能映出人心底最真的愿望。”
李长久接过珠子,指尖刚触碰到冰凉的表面,就看见里面映出幅画面:十六岁的自己站在不可观的山门外,手里攥着拜师帖,身后是漫天风雪,却笑得一脸傻气。那时他还不知道什么是帝俊,什么是神国,只想着能快点入门,学好本事,再也不用挨冻。
“看我的!”陆嫁嫁抢过珠子,里面立刻映出剑冢的场景——她第一次见到李长久时,那小子正蹲在剑堆里偷喝她藏的酒,被发现了还嘴硬说“这剑锈得厉害,得用酒擦擦”。
露台下忽然传来一阵欢呼。李长久探头看去,见柳珺卓正举着“人间”剑在广场上起舞,剑身映出的光影在塔壁上投下流动的画面:有葬神窟底的决绝,有宗门大会的锋芒,有护着新弟子时的温柔……最后定格在她给剑身刻“人间”二字的瞬间。
“听说了吗?”赵襄儿忽然凑近,声音里带着点神秘,“叶婵宫前辈要在不可观开坛讲道,说是要把‘梦境’权柄教给凡人,以后谁都能在梦里见想见的人了。”
李长久想起五师兄刻的天碑,上面最末一行写着:“大道无形,藏于炊烟。”他以前总觉得这话玄乎,此刻看着塔下穿梭的人群——卖糖葫芦的老汉,修鞋的工匠,追着蝴蝶跑的孩子——忽然就懂了。
司命抱着罗盘上来时,珠子里的画面刚好换成了断界城的雪夜。李长久看见年轻的自己站在城头,手里捏着半块桂花糕,而司命披着蓑衣从风雪里走来,递给他一盏温热的酒。“原来那时候你就认识我了。”他笑着说。
司命眨眨眼,没说话,只是把罗盘往他面前凑了凑。罗盘中心的指针,正稳稳地指着脚下的通天塔,指着这片被他们用剑与血守护的人间。
夕阳西沉时,长明灯被点燃了。暖黄的光晕漫过九万里疆域,照亮了南荒新开的花,照亮了北境妖族的帐篷,照亮了每个窗台前那盏等着归人的灯笼。李长久望着远处宁小龄他们在广场上放起的烟花,忽然觉得,这十六载风雪也好,那场弑神之战也罢,终究都化作了此刻的温暖。
“该下去喝酒了。”陆嫁嫁拉着他的手往楼梯走,道袍的衣角扫过露台上的尘埃,竟催生出一株小小的梧桐苗。
李长久回头,最后看了眼那盏长明灯。灯光里,他仿佛看见前世的帝俊在对他笑,看见羿射落的太阳化作星辰,看见所有被遗忘的名字都在光晕里轻轻点头。
他握紧了陆嫁嫁的手,快步走向那片喧嚣的人间。
那里有酒,有歌,有等着他的人。
足够了。
长明灯的光晕里,卢元白的酒肆在塔下开了张。木牌上写着“人间醉”三个歪歪扭扭的字,是李长久提的笔,墨汁里掺了点时间泉水,看着看着,那字迹竟会慢慢晕染开,变成初雪、桃花、流萤——应着四季的景。
“尝尝这个!”卢元白端来一坛新酿的酒,坛口封着张符纸,是姬玄画的“常安符”,“这坛加了轮回泉的水,喝了能想起最开心的那天。”
李长久刚倒出一杯,就见宁小龄抱着个襁褓跑进来,雪狐跟在她身后,嘴里叼着块给婴儿做的小肚兜。“忘忧阁收了个刚断气的老秀才,”她眼睛亮晶晶的,“老先生说这辈子最大的遗憾,是没看着孙女嫁人——我用轮回权柄让他托了个梦,你猜怎么着?那姑娘今天一早就来谢我,说要把嫁衣改成忘忧阁的幡旗!”
襁褓里的婴儿忽然笑了,小手抓住李长久的手指。那是树白在南荒捡到的弃婴,天生带着木灵,宁小龄给取了个名字叫“木禾”,说要让她像田里的禾苗一样,安安稳稳地长大。
酒肆门被推开,风雪卷着个人影闯进来。赵襄儿拍掉身上的雪,手里还攥着半截驿道图纸,朱雀神纹在她指尖跳跃,把飘落的雪花都化成了水汽。“北境的雪太大,”她灌了口酒,“我让司命用时间权柄催开了沿路的梅花,这样送信的驿卒就不会迷路了。”
正说着,司命掀帘而入,怀里抱着个铜制的暖手炉,炉身上刻着“岁暮”二字。“刚从不可观回来,”她把暖手炉塞进李长久手里,“大师姐说五师兄新刻了块‘百业碑’,上面连杀猪匠的刀法都记了,说是修行不分高低,能把日子过好就是道。”
李长久摩挲着暖手炉上的纹路,忽然听见街对面传来柳珺卓的声音。她正站在剑阁分堂的门口,给一群背着木剑的孩童讲“人间”剑的来历,讲到李长久取名时,故意提高了声音:“某人当时还说这名字太俗,结果自己偷摸在剑鞘上刻了三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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