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师兄怎么来了?”李长久递过去壶热酒,看着他额角的汗气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五师兄嘿嘿笑,擦了把脸:“不可观的炉子坏了,大师姐说这边暖和,就把观里的小家伙们都带来了。”他指了指不远处的草垛,二师兄正跟圣人掰手腕,白泽蹲在旁边数雪花,司离背着兵器匣,正给树白的粥棚加固木梁。
李长久忽然想起第一次进不可观的情景,那时他总觉得观里的人个个高深莫测,如今却看二师兄被圣人按在雪地里讨饶,看白泽被小娃娃拽着银头发跑,忍不住笑出了声。
“笑什么?”赵襄儿裹着件大红斗篷走来,手里捧着个炭盆,“柳珺卓她们在城门口吵架呢,说是要比谁堆的雪人像你。”李长久探头望去,果然见剑阁的弟子们围着个雪人忙乎,柳珺卓正给雪人插剑当胡子,柳希婉在旁边撇嘴:“二师姐,他哪有这么凶。”
雪越下越大,叶婵宫不知何时站在了铁匠铺的屋檐下,梦境权柄化作层薄纱,挡住飘进来的雪沫:“太初六神的残魂在融雪。”她轻声道,指着远处的麦田,雪水渗进土里的地方,正泛着淡淡的金光,“它们在滋养这片土地。”
李长久想起那些被封印的岁月,突然明白所谓“神”的意义——不是高高在上的权柄,而是愿意化作春泥的温柔。他转身跑进铁匠铺,抢过五师兄手里的锤子:“我来打个东西!”
等雪停时,新城的广场上立起了座奇怪的雕塑:底座是十二道交织的锁链,上面站着个扛着剑的小道士,嘴角翘着,像在说什么俏皮话。雕塑的材质是十二神国的权柄碎片熔成的,在阳光下泛着彩虹般的光。
“这是……”赵襄儿伸手摸了摸小道士的脸,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
“是我们啊。”李长久笑着搂住她的肩,“是所有从牢笼里走出来的人。”
远处,宁小龄的雪狐灵体在雕塑顶上打滚,陆嫁嫁的剑穗扫过锁链底座,叮当作响。不可观的弟子们在雕塑旁堆了个更大的雪人,圣人给雪人戴了顶虎皮帽,二师兄在旁边题字:“人间挺好”。
李长久抬头,看见三足金乌的影子在云层里闪了闪,像是在点头。他忽然觉得,那些关于帝俊、羿、太初六神的记忆,都成了酿在岁月里的酒,喝起来有点涩,回味却甘甜——因为它们最终都化作了此刻:雪地里的笑声,暖炉边的酒,身边人的温度,还有这座正在慢慢长大的城。
“走了,喝姜汤去。”陆嫁嫁拽了拽他的袖子,剑上的雪珠落在地上,瞬间化成了颗绿芽。
李长久跟着她往回走,踩在新积的雪上,咯吱作响。身后传来柳珺卓的嚷嚷:“李长久!你看我堆的雪人是不是比柳希婉的像!”
他回头挥挥手,笑得眉眼弯弯。
雪还在下,却一点都不冷了。
因为这里有火,有光,有人气,有无数个正在发生的、
开春的时候,新城外冒出了成片的花。
不是寻常的桃花杏花,花瓣是半透明的金色,花心藏着细碎的光——那是太初六神残留的神格碎片,在雪水滋养下,竟开出了花。李长久蹲在花丛里研究了半天,被赵襄儿笑着敲了下脑袋:“别琢磨了,圣人说这叫‘起源花’,在哪片土地扎根,就认哪片土地当家乡。”
花丛深处传来孩童的笑声,宁小龄正带着一群小家伙扑蝴蝶,雪狐灵体在花海里窜来窜去,惊起一片金粉。不远处,陆嫁嫁的剑穗被风吹得晃,她手里拿着本新刻的剑谱,正给几个少年讲基础剑式。李长久走过去时,听见她在说:“剑不是用来杀人的,是用来护着自己想护的东西。”
这话让他想起当年在谕剑天宗的剑冢,那时陆嫁嫁还在为经脉旧伤烦恼,而他还困在入玄境的枷锁里。谁能想到呢,当年那些以为跨不过去的坎,如今都成了笑着说出口的往事。
“五师兄!这字刻歪了!”铁匠铺传来徒弟的嚷嚷。五师兄探出头,手里还拿着刻了一半的木牌,上面写着“起源花海”四个大字,笔画里带着仓颉独有的灵气。李长久凑过去看,发现每个字的角落里都藏着小图案:“起”字边是三足金乌,“源”字角是九羽灵翅,“花”字底是雪狐爪印,“海”字尾缠着剑穗。
“大师姐画的样。”五师兄挠挠头,眼底带着笑,“她说得给这片花留个念想,以后孩子们问起来,知道是谁种下的。”
李长久抬头时,正看见神御站在花海尽头,白衣胜雪,手里牵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那是当年断界城救下的孤儿,如今成了不可观最小的弟子,正缠着神御问太初六神的故事。神御的声音很轻,像风拂过花海:“他们不是神,是最早来这里的旅人,跟我们一样,想找个地方好好过日子。”
这话让李长久心里一动。他忽然明白,为什么太初六神要建那座“牢笼”——不是因为强大,是因为害怕。害怕战火追到这里,害怕好不容易找到的安宁被打碎。而他们这一辈人,终于替先辈完成了未竟的事:打破牢笼,守住家园,还把日子过成了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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