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区员工食堂的玻璃门上，映出逸一憋笑憋到扭曲的脸。她死死咬住下唇，目光锁定在奶茶店柜台后那个金光闪闪的身影上——项羽正用戴满金镯子的手奋力摇晃雪克杯，脖子上的大金链随着动作哗啦作响，活像个人形首饰展示架。
"加冰吗，客官？"项羽声如洪钟，把一杯珍珠奶茶推向面前的小学生。孩子吓得后退两步，奶茶"啪"地倒在柜台上。项羽手忙脚乱去擦，金镯子卡在抹布里，扯出一连串叮当脆响。
"噗——"逸一终于破功，笑声惊动了店里的顾客。项羽抬头看见她，眼睛瞬间亮得像发现猎物的鹰隼。他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金链子在阳光下划出耀眼的弧线。
"逸主任！"项羽在她面前刹住脚步，身上的金饰还在惯性作用下晃荡，"尝尝我新研制的'霸王别姬'特调！"他献宝似的举起一杯渐变紫色的饮品，杯壁上凝结的水珠滚落在金镯上。
逸一接过杯子，指尖传来沁凉的触感。她打量着项羽这身离谱的装扮：金色围裙上绣着"楚汉传奇"四个大字，腰间还别着个迷你算盘——上周培训时教他们用的计算器。
"项王今天...很闪亮啊。"逸一小心选择着措辞，吸管戳破顶层的奶盖。酸甜的桑葚味在舌尖绽开，意外地好喝。
项羽得意地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须："吕雉说现代人都这么穿。"他压低声音，"这些可都是镀金的，花了我半个月工资。"
逸一差点被珍珠呛到。难怪最近员工们奇装异服层出不穷——杨玉环在纪念品店戴满步摇簪，包拯把月牙胎记贴成了夜光款。自从吕雉因处理碰瓷事件升职加薪后，这群古人显然误解了"表现突出"的定义。
"其实..."逸一正想解释，项羽突然凑近，身上淡淡的奶茶香混着檀香皂的气息扑面而来。
"晚上来吃饭吧？"项羽眼睛亮晶晶的，"虞姬做了红烧蹄髈。"他顿了顿，金链子随着歪头的动作滑到锁骨，"就当...谢谢你们收留我们夫妇。"
夕阳西下时，逸一拎着水果礼盒站在员工宿舍区。这片仿古建筑群藏在景区后山，青瓦白墙间点缀着石榴树。项羽他们的套房在尽头的独立小院，门楣上挂着"西楚阁"的木牌——这肯定是项羽的主意。
开门的虞姬扎着清爽的马尾辫，棉麻家居服外罩着卡通围裙，手里还拿着锅铲。见到逸一，她眼睛弯成月牙："逸姑娘来得正好，项王在厨房捣鼓他的'现代料理'呢。"
屋内飘着糖醋香气，客厅墙上挂着项羽亲笔写的"家和万事兴"，笔锋依旧霸气，内容却温馨得不可思议。开放式厨房里，项羽正对着平板电脑手忙脚乱地搅拌一碗可疑的绿色糊状物。
"这是...？"逸一凑近看，平板上显示着"牛油果奶昔健康食谱"。
项羽额头沁出汗珠："短视频说这个对备孕好。"他声音越来越小，铜色的脸颊泛起红晕，"虞姬她...我们想..."
虞姬从背后环住丈夫的腰，下巴搁在他肩膀上："王最近看了太多育儿视频。"她拿起勺子尝了口绿色糊糊，面不改色地咽下去，"比昨天进步了，至少没放辣椒粉。"
晚餐比逸一想象的丰盛十倍。红烧蹄髈油光发亮，清蒸鲈鱼上铺着翠绿的葱丝，还有一盅冒着热气的莲藕排骨汤。项羽给每人倒了杯黄酒，自己那杯却掺了半杯雪碧——"吕雉说这样喝不容易醉"。
三杯下肚，项羽的耳根已经红透。他突然放下筷子，金属碰撞瓷碗发出清脆声响。
"逸姑娘。"项羽的称呼不知何时变回了古式，"我项羽这辈子，跪过天地，跪过父母，再没向第三人低过头。"他举起酒杯，"今日以茶代酒，谢你予我夫妇容身之所。"
虞姬轻轻按住丈夫颤抖的手腕。逸一这才注意到，项羽那些夸张的金饰都不见了，腕上只戴着条朴素的红色手绳——和虞姬的是同款。
"项王言重了。"逸一碰了碰他的杯子，"是你们让景区更有生气。"
项羽一饮而尽，喉结剧烈滚动。酒精让他的话匣子彻底打开："我最近总做梦，梦见垓下...虞姬的剑，乌江的水..."他抓住妻子的手，"醒来看见她在身边刷短视频，才敢相信这不是黄粱一梦。"
虞姬指尖抚过丈夫眉心的皱纹："王最近压力很大。"她转向逸一，"他总担心养不起孩子。"
"胡说！"项羽猛地站起来，碰倒了汤碗，"我查过了，幼儿园每月两千八，学区房首付..."他的声音突然哽住，重重坐回椅子上，"可我连金镯子都买不起真的..."
逸一鼻子发酸。这个曾经力能扛鼎的男人，此刻为学区房愁得像个普通社畜。她正想安慰，虞姬却先笑了。
"王忘了我们住在景区吗？"虞姬擦掉项羽衣襟上的汤渍，"员工子女免费入托，上学有补贴。"她眨眨眼，"而且...我已经报名了汉服网课，下月就能直播带货。"
项羽瞪大眼睛："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虞姬变魔术似的掏出手机，屏幕上是她穿着汉服跳舞的视频，点赞数已经过万，"王专心研究奶茶，我就...试试新出路。"
逸一忍不住鼓掌。这些古人的适应能力简直惊人——项羽学用收银机，虞姬玩转短视频，连最保守的包拯都开了"大宋普法"直播间。
"所以..."项羽眼睛亮起来，"我们真的可以..."
虞姬点点头，手指轻抚小腹。这个暗示性动作让项羽瞬间酒醒，他张着嘴，眼泪突然滚落。
逸一识趣地起身告辞。走到院门口时，听见身后传来项羽带着哭腔的欢呼，和虞姬银铃般的笑声。抬头望去，员工宿舍的灯光一盏盏亮起：杨玉环在阳台上练瑜伽，李白对着月亮举杯自拍，李世民和长孙皇后在院子里教孩子背唐诗...
手机突然震动，是吕雉发来的消息："董事会同意扩建员工幼儿园了！"配图是设计图稿，园徽融合了刀剑与奶瓶的图案。
逸一笑着回复："记得加个镀金奖牌架。"她最后看了眼"西楚阁"窗上映出的相拥身影，轻轻带上了院门。夜风送来隐约的歌声，是哪位古人又在用蓝牙音箱放《最炫民族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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