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雄英仰起小脸,眼中闪烁着与年龄不符的睿智光芒:“皇爷爷,葛长史说,四叔是听了南来商旅的传言。可孙儿想,商旅传言,从京城到北平,一来一回,何其之慢。他送来的这支参,却恰好在皇祖母病危消息传出后不久就上路了。这哪里是送药,分明是送探子。”
朱元璋眼中精光一闪,没有做声,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他不是来问安的,是来问‘丧’的。”朱雄英语出惊人,“四叔远在北平,最怕的就是京城有变,他却一无所知。皇祖母凤体安康,则东宫稳固,父王地位不可动摇。可若是皇祖母……不幸仙逝,朝局必有震荡。父王仁孝,哀恸之下,能否主持大局?您又会作何反应?这些,才是四叔真正想知道的。”
“所以,葛诚此来,名为问安,实为刺探虚实。看一看朝廷的反应,看一看人心的向背。那支人参,就是他的敲门砖,也是他的试金石。”
朱元...璋的身躯微微一震,他转过身,蹲了下来,与孙儿平视。他那双饱经风霜的眼中,满是震撼与难以言喻的欣慰。这些话,若是出自刘伯温、李善长之口,他毫不意外。可这番洞若观火的分析,竟是出自一个八岁的孩子!
“好……好!说得好!”朱元璋的大手重重地拍在朱雄英的肩膀上,“咱的麒麟儿,果然没让咱失望!那你觉得,咱今天让你出来应对,是对是错?”
“对。而且是神来之笔。”朱雄英毫不犹豫地回答,“您让孙儿来评判这支参,就是在告诉四叔,也是在告诉天下所有的藩王:大明的储君,不仅有父王,还有我。东宫的根基,比他们想象的要深,要稳固得多。他们那点小心思,在您面前,如同儿戏。”
“哈哈哈哈!”朱元璋再也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笑声雄浑,震得园中的落叶簌簌而下。他将朱雄英一把抱起,高高举过头顶,“有孙如此,夫复何求!咱的大明,稳如泰山!”
他抱着朱雄英,心中却已是杀机暗涌。老四啊老四,你的翅膀,已经硬到敢来试探你老子了吗?看来,咱之前对你们这些儿子,还是太仁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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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王使臣觐见之事,如同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在朝堂之上激起了层层涟漪。
中书省内,左丞相胡惟庸坐立不安。他回想着那天在坤宁宫外,自己是如何百般阻挠皇太孙施救的。如今太孙圣眷正浓,权柄日重,将来若是翻起旧账……他越想越是心惊。不行,必须得想办法补救!他开始暗中联络一些言官,准备上书盛赞太孙功德,以示自己的“忠心”。
而在另一边,御史大夫陈宁、中丞涂节等人,则在私下里议论纷纷。他们是胡惟庸的党羽,一向视东宫为政敌。太子的仁厚尚可应付,可这位皇太孙,年纪虽小,手段却如此莫测,锋芒毕露,让他们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此子……绝非池中之物。”陈宁幽幽地说道,“胡相国怕是惹上大麻烦了。”
涂节眼中闪过一丝阴狠:“麻烦?哼,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他越是耀眼,就越是容易犯错。我们等着瞧便是。”
与这些人的焦虑和敌视不同,开国元勋一派,如李善长、徐达、常遇春的儿子常茂等人,则是喜上眉梢。他们是太子朱标最坚定的支持者。他们欣喜地看到,在仁厚的太子身后,站起了一个强势果决的继承人。这祖孙三代,形成了一个完美的权力梯队,足以震慑所有心怀不轨之徒。
“徐大哥,看到了吗?”李善长在府邸中对徐达笑道,“太孙殿下此番应对,不亚于一场小型的淮西之战啊!滴水不漏,还顺势敲山震虎。我们这些老家伙,是真的可以放心了。”
徐达抚着长须,点了点头,眼中满是赞许:“长江后浪推前浪。太子殿下有仁心,太孙殿下有手段。仁心为体,手段为用。大明江山,后继有人矣!”
朝堂之上,暗流涌动。有的人开始悄悄向东宫靠拢,有的人选择了继续观望,而有的人,则在暗中磨砺着刀锋。所有人都明白,大明的政治格局,因为一个八岁孩子的崛起,正在发生深刻而剧烈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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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平,燕王府。
寒风呼啸,滴水成冰。朱棣一身劲装,站在演武场上,手中握着一张铁胎弓。他没有看靶心,只是静静地听着身后葛诚的汇报。
葛诚将应天府发生的一切,事无巨细,一一道来。从皇后起死回生,到太孙名动京城,再到奉天殿上的那场问对。他着重描述了朱雄英的言行举止,和他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
“……殿下,臣可以断定,京中的传言非但没有夸大,甚至还说得保守了。那位皇太孙,绝非寻常八岁孩童。他的心智、气度、手段,臣遍观朝野,亦未曾见有出其右者。皇上让他当众评判您送的寿礼,其意……不言自明。”
听完汇报,朱棣沉默了良久。演武场上,只有北风刮过旗帜的猎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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