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臂和几名东宫属官侍立在旁，人人面有忧色。朝堂上的围攻，市井间的谣言，他们都已知晓。
“殿下，这帮人太歹毒了！他们这是要捧杀您，把您架在火上烤啊！”一名年轻的翰林侍读愤愤不平地说道。
“他们不是捧杀我，他们是在向皇爷爷施压。”朱雄英的声音异常冷静，听不出一丝一毫的慌乱。他转过身，看着自己的心腹班底。
“你们害怕了？”
众人一愣，随即挺直了胸膛：“臣等誓死追随殿下！”
“好。”朱雄英微微点头，走到书案前，拿起一份份由格物司呈上来的密报。
“孤，从未小看过他们。商贾逐利，是虎狼。而士绅集团，是盘踞在帝国肌体上的巨蟒，它早已与血肉、经脉融为一体。任何轻举妄动，都可能导致帝国瘫痪。”
他将一份密报摊开，“看看，顾衍，致仕大学士，门生故吏三十二人，官居三品以上者六人。王世贞，其女王氏，乃是宁国公主的婆母。陆家，掌控着漕运的一半……”
他如数家珍般，将这些士绅的底牌一张张揭开。这冷静而深刻的分析，让在场众人的心也渐渐安定下来。他们的殿下，没有被眼前的困局迷惑，他看得比任何人都清楚。
“他们以为，用‘祖制’、‘民意’和‘地方’三把刀，就能让我束手就擒。但这恰恰暴露了他们的软肋。”朱雄英的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他们所谓的‘祖制’，核心是维护私产。但他们忘了，我大明最大的‘祖制’，是皇爷爷亲手定下的——凡侵害百姓、动摇国本者，杀无赦！”
“他们所谓的‘民意’，不过是掌控在他们手中的笔杆子和说书人的嘴。真正的万民，那些在田埂上劳作的佃户，是没有声音的。谁能让他们发出声音，谁就掌握了真正的‘民意’！”
“他们所谓的‘地方’，依仗的是盘根错节的关系网。但只要我们找到一个突破口，撕开一道裂缝，就能让他们的联盟，土崩瓦解！”
朱雄英的目光再次回到地图上，最终，他的手指，点在了苏州府三个大字上。
“顾家、王家……这次的密会，以苏州的士绅为首。那我们的反击，就从苏州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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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深，东宫的书房依旧灯火通明。
朱雄英有条不紊地发出一道道指令，他的声音清晰而果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传令格物司，暂停所有其他任务。集中全部力量，秘密彻查苏州府各大家族自洪武元年以来所有的土地交易文书。孤要知道，他们名下的每一亩地，来路是否都干干净净！凡有巧取豪夺、逼良为佃的案子，无论大小，无论时日远近，全部给孤整理成卷，人证物证，缺一不可！”
“传令东宫直属的印书局，连夜刊印一万份《告大明佃农书》。用最简单直白的白话文，告诉天下的佃户，‘均田新制’到底是什么。告诉他们，朝廷要为他们做主，要让他们劳有所得，要让他们有地可耕！明日一早，让格物司的人，将这些传单，贴满应天府，送进每一个村庄！”
“铁臂，”他看向自己的侍卫长，“你亲自带一队人，去紫金山下的试点区。不是去强迫流民耕种，而是去搭粥棚，给他们治病，告诉他们，朝廷不会抛弃任何一个子民。同时，给孤盯紧了，看是哪些人在暗中煽动、阻挠，把他们的名字，都记下来。”
“再拟一道奏疏，孤明日要亲自呈给皇爷爷。”朱雄英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就说，为平息朝野议论，孙儿恳请陛下，派遣一支由宗室、勋贵和御史组成的联合巡查组，前往应天府试点区，明察暗访，亲眼看看‘新制’究竟是福是祸。而这个巡查组的领队……孙儿举荐，宁国公主的夫君，梅殷驸马。”
一道道命令下去，一个针对士绅集团的立体反击网络，迅速成型。
舆论战，对舆论战！你用文人士子的笔，我就用最接地气的白话文！
釜底抽薪，对釜底抽薪！你阻挠我的试点，我就去查你的老底！
朝堂角力，对朝堂角力！你用老臣哭谏，我就用皇亲国戚这把尚方宝剑！让身为王家女婿的梅殷去查，这出戏，才够精彩。
做完这一切，朱雄英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他知道，这只是开始。他与那个盘踞在帝国身上的庞大集团，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这不是一场简单的变法，这是一场决定大明未来百年国运的战争。
他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黑色的瞳孔中，燃烧着熊熊的战意。
“你们的反扑，孤，全接下了。”
“现在……轮到孤出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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