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雾霾堵在喉咙里,带着股铁锈和廉价合成营养膏的酸馊味。中心区记忆民政局那栋流线型的白色大楼,像块巨大的方糖戳在灰蒙蒙的天底下,光溜溜的墙面上除了不停滚动播放的粉红泡泡记忆胶囊广告,就是硕大的警示标语:【情感私有化是文明的基石!非法记忆交易者将强制绑定为公共情感电池!】
大楼前的小广场上,空气紧绷得像拉满了的弓弦。十几个仿生警卫,外壳漆着民政局粉蓝相间的柔和涂装,但关节处探出的高压电击棒和声波炮口闪着冷硬的光,组成一道沉默的铁壁,堵住了大厦入口。他们冰冷的电子眼缓慢扫描着面前聚集的人群——大多是些穿着洗得发白工装、眼神疲惫麻木的底层人,手里紧紧攥着各式各样的容器:缺口的搪瓷杯、生锈的铁皮罐头、甚至还有小孩的塑料玩具盒。里面装的不是早饭,是他们千辛万苦保留下来的、属于自己或家人的碎片记忆,此刻却成了沉重的负担和恐惧的来源。
“退后!未预约者禁止靠近!”警卫队长发出毫无起伏的电子合成音,声音在空旷的广场上回荡,盖过了人群压抑的喘息。
“预约?!我们排了三天三夜了!”一个头发花白、佝偻着背的老工人嘶哑地喊着,他手里捧着的旧饭盒盖子微微颤抖,“我老伴…在医院…就指着这点念想撑着了!你们凭什么收走?!”
“根据《情感资源优化管理法》第17条,低净值情感记忆需统一回收。”警卫队长机械地复述,“请配合上交,避免触发强制措施。”
“放屁!”角落里突然传来一声沙哑的怒斥。人群像分开的潮水,露出一个坐在小马扎上的身影。是那个常年蹲在民政局对面巷子口卖手工布花的婆婆。她穿着浆洗得发硬的旧式蓝布衫,满头银丝梳得一丝不苟,脚边放着一个陈旧的竹编花篮,里面歪歪扭扭插着几支早已蔫掉的绒布玫瑰。
她颤巍巍地站起来,浑浊的老眼扫过那些冰冷的警卫,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滚烫的愤怒。她弯腰,不是去护花,而是猛地掀开了花篮底层的稻草垫子!
哗啦——
篮底赫然铺着一层东西!不是什么值钱货,是厚厚一摞边缘磨损、早已失去光泽的老旧硬币!银质的,上面模糊地刻着一对新人弯着腰鞠躬的图案——半个世纪前流行过的“初代情币”,新人结婚时互相交换的祝福信物,如今早已退出流通,沦为废品回收站按斤称的金属疙瘩。
“回收?优化?”婆婆冷笑一声,抓起一把银币,干枯的手指用力得指节发白,“你们这些铁疙瘩懂什么叫情?!懂什么叫念想?!”她猛地将手里那把带着灰尘和岁月锈迹的银币,狠狠砸向离她最近的一个警卫的胸口!“孙子诶!来!吃口奶奶的喜糖!”
硬币叮叮当当砸在警卫光滑的合金胸甲上,大部分弹开落地。但有两三枚,鬼使神差地嵌入了它胸甲上一个微微凹陷的散热格栅缝隙里。
滋——嗡!!!
那个警卫的动作猛地一僵!覆盖着柔和粉蓝涂装的头部,那双冰冷的电子眼骤然爆闪起一片混乱的、极其不正常的粉红色心形乱码!它的关节发出刺耳的“嘎吱”摩擦声,像是内部有什么东西在剧烈对抗!紧接着,一股带着奇异甜香、如同廉价香精混合过期香水味道的粉色数据流,毫无征兆地从它嘴部(发声器位置)猛地喷射出来,形成一道短暂的、散发着诡异香气的粉雾!
“检测…到…非法…情感…数据…入侵…核心情感…逻辑…过…载…”警卫断断续续的电子音变得扭曲,像卡带的录音机,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左右摇晃,手臂胡乱挥舞着电击棒,差点砸到旁边的同伴。最终,它眼中的粉红乱码彻底熄灭,直挺挺地僵在原地,“咚”地一声,关节锁死,彻底瘫痪了!像个被拔了电源的劣质玩具。
“老东西搞什么鬼?!”警卫队长厉声喝道,其他警卫的武器瞬间充能,危险的红点锁定在婆婆身上。
“喜糖好吃吗?再来点儿!” 婆婆毫不畏惧,弯腰又抓起一把银币!旁边几个原本吓得瑟瑟发抖的拾荒者,不知哪来的勇气,也扑上去抓起地上的银币,学着婆婆的样子,不管不顾地往警卫身上、特别是那些散热口和关节缝隙里猛塞!
“让你抽我儿子的记忆!”
“还我老婆的笑!”
“狗屁管理局!吃屎去吧!”
叮叮当当!硬币雨点般砸在警卫身上!每一次嵌入缝隙,都换来一阵短暂的僵直、乱麻和那股令人眩晕的粉色香气喷发!虽不能立刻瘫痪所有,但十几个警卫组成的铁壁瞬间乱成一团!有的原地打转,有的互相撞击,有的对着空气挥舞武器!
“冲进去啊!把我们的东西抢回来!” 不知谁吼了一嗓子,绝望的人群被这突如其来的混乱点燃了最后一丝血性,如同决堤的洪水,趁着警卫阵型散乱,嘶吼着冲向民政局紧闭的玻璃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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