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西西脸色依旧苍白，耳朵里塞着林晚临时撕下的布条，虚弱地点点头，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瞟向顾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林晚撕下自己里衣相对干净的一块布，沾了点水，想帮顾衍擦擦左肩上沾着的机油和血污。她的手刚靠近他覆盖着金属的肩膀，顾衍的目光就从火焰上移开，落到了她手上。
“温度478摄氏度，”顾衍突然开口，声音毫无波澜，像在朗读仪器数据，“热辐射峰值在可见光橙黄色波段，波长约为600纳米。”他顿了顿，右眼的目光扫过林晚被冻得有些发红的手指，又回到火焰上，“能提升局部环境温度约15至20摄氏度，降低人体失温风险。有效。”
林晚拿着湿布的手僵在半空。赵漫也愣住了，和周西西交换了一个难以置信的眼神。
“顾衍…”林晚喉咙有些发干，“你…感觉暖和点了吗？”
顾衍似乎思考了一下，或者说，是处理器运行了一下。他抬起自己那只覆盖着金属、达到73%机械化的右手，缓缓伸向火焰上方。橘红的火舌舔舐着他冰冷的金属手指，发出细微的“滋滋”声。
“皮肤温度传感器反馈：接触面温度上升至82.3摄氏度。”他收回手，看着自己毫无变化的金属手指，“导热性良好。但…”他抬起头，看向林晚，眼神里是全然的困惑，“‘暖和’…是什么感觉？数据库定义模糊。是指…热力学能量传递效率超过某个阈值时产生的生物体舒适感吗？”
篝火噼啪作响。一股寒意，比厂房外的冷风更刺骨，悄然爬上林晚的脊背。她看着顾衍那双眼睛，一只冰冷如数据，一只带着非人的探究。他精准地分析着火堆，却感受不到“暖和”本身。
林晚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她拿起刚才用来撬电线的半截生锈铁片，咬咬牙，在自己完好的左手臂外侧，不轻不重地划了一下！
“嘶！”她吸了口气，一道不算深但足够显眼的血痕立刻浮现，血珠迅速渗了出来。
“晚晚！你干嘛！”赵漫吓了一跳。
林晚没理她，只是把手臂伸到顾衍面前，血珠正沿着皮肤滑落。“顾衍，你看，我受伤了。”
顾衍的目光立刻被那抹红色吸引。他覆盖着金属的右手再次抬起，动作快而精准。他一把抓住林晚的手腕，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既不会让她挣脱，又不会捏疼她（或者说，他根本没考虑“疼”这个概念）。他低头，冰冷的金属指尖拂过那道血痕，抹开一点血迹，仔细“观察”。
“表皮层及部分真皮层破损。伤口长度3.7厘米，平均深度0.8毫米。毛细血管破裂导致血液渗出。”他分析得一丝不苟，然后抬起头，纯黑的左眼和带着困惑的右眼同时看着林晚，问出了一个让林晚如坠冰窟的问题：
“为什么要模仿血液渗出？”
模仿？
林晚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凉了。他看着真实的伤口，真实的血液，却认为这是“模仿”？在他的认知里，这只是一个需要被分析的现象，而不是一个会带来疼痛、需要被安慰的伤口？
“这不是模仿，顾衍！”林晚的声音有些发颤，“这是受伤了！会疼的！你看，血是真的！”她用力想把手抽回来，但顾衍的手像铁箍一样纹丝不动。
“疼？”顾衍的眉头极其轻微地皱了一下，似乎在检索数据库，“疼痛：由实际或潜在的组织损伤引起的不愉快的感觉和情感体验。生物警报机制。”他看向林晚的眼睛，那里有他无法理解的焦急和…悲伤？“你的瞳孔有轻微扩张，心率加快，呼吸频率上升。这些生理指标符合‘疼痛’应激反应的部分特征。但…”他顿了顿，金属指尖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林晚伤口旁边的皮肤，动作带着一种冰冷的探究感，“‘疼’本身…无法被我的传感器捕捉。需要更精确的神经信号读取接口吗？”
他另一只覆盖着金属的手伸向自己战术服的口袋——那里别着几根应急用的缝合针和细线——似乎真的打算给林晚缝合伤口，并且很可能不会考虑麻醉。
“不！不用！”林晚猛地抽回手，这次顾衍没有阻止，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神平静无波。
林晚的心沉到了谷底。她看着顾衍在火光下半明半暗的脸，一半是熟悉的轮廓，一半是冰冷的金属。她知道，有什么东西正在不可逆转地流失。她默默地拿出急救包里的止血绷带，自己处理伤口。
深夜。厂房里只剩下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和赵漫轻微的鼾声。周西西蜷缩在离火堆稍远的地方，似乎也睡着了。林晚毫无睡意，背靠着冰冷的机器，眼睛望着跳跃的火焰发呆。
【嘀嘀嘀！(?﹏?) 紧急警报！检测到目标核心记忆库发生异常删除操作！】 Eros-β的弹窗突然带着刺眼的红光弹出，把林晚吓了一跳。
【已锁定删除文件：拥抱.dat！(；д；) 关联情感模块‘安全感’‘抚慰’数据链部分丢失！】弹窗继续刷出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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