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安是被一阵持续不断的、带着试探性的敲门声惊醒的。阳光已经透过窗纸,在满是尘土的地面上投下几块亮斑。他猛地坐起身,心脏因为突如其来的声响而狂跳了几下。有人敲门?真有人被那块破牌子吸引来了?
他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到门边,深吸一口气,压下脸上的惊疑不定,努力挤出一个自认为还算和善的笑容,拉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门外站着一个穿着半旧但洗得发白的灰色长衫的老者,头发花白,脸上刻满了岁月的沟壑,鼻梁上架着一副断了腿、用细线勉强缠住的眼镜。他手里紧紧攥着一个洗得发白的蓝布小包裹,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老者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几个早起倒马桶的邻居和摆摊的小贩正探头探脑地朝这边张望,脸上混杂着好奇和毫不掩饰的看热闹的神情。
“后生仔,”老者的声音带着点颤音,目光越过怀安的肩膀,急切地朝昏暗的屋内张望,“你……你这门口挂的牌子,写的‘奇缘罐子’,当真……当真百两银子一个?”
怀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侧身让开:“老丈请进,牌子写的没错,百两纹银一罐。”
老者犹豫了一下,还是迈步走了进来。屋内简陋的景象显然让他愣了一下,尤其是看到墙角那个突兀出现的、放着几十个灰扑扑罐子的木架时,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疑虑。那几个看热闹的邻居也趁机凑到了门口,伸长了脖子往里瞧。
“后生仔,你这罐子……里面装的是什么宝贝?值当一百两?”老者走到木架前,小心翼翼地拿起一个普通罐子,入手沉甸甸的,是实心的陶土感。他掂量着,翻来覆去地看,又凑到耳边摇了摇——里面空空如也,什么声响也没有。
“老丈,”怀安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诚恳,他指着木架上方一块他昨晚临时用炭条写在破木板上的“规则告示”,上面清晰地列出了八种颜色代表的等级,以及每个等级12.5%的均等概率,当然,也标明了灰级是钱财,“奇缘罐子,内藏乾坤,可能是绝世秘籍,也可能是海外奇珍,或者……也可能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甚至空无一物(白级)。一切全凭机缘。百两一罐,买的就是这份未知的‘奇缘’。至于具体能开出什么,只有打开那一刻才知晓。每人每周限开十罐。”
“百两银子……买个‘未知’?”门口一个看热闹的胖大婶忍不住嗤笑出声,“李老头,你莫不是老糊涂了?一百两啊!够你爷俩嚼用几年了!买这破瓦罐?”
“就是!别是骗钱的把戏吧?打开一看,里头是块石头或者一撮土,你找谁哭去?”另一个卖菜的小贩也帮腔道。
老者——李裁缝,脸上的皱纹更深了。他看看手中沉甸甸的罐子,又看看怀安年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笃定的脸,最后低头看着自己紧紧攥着的蓝布包裹,里面是他几十年省吃俭用、加上当掉老伴最后一件像样首饰才凑齐的百两银子。他唯一的儿子染上了肺痨,咳血不止,洋人医院开的西药贵得吓人,这点钱,是他最后的希望。郎中束手,偏方无效,他走投无路,看到这块“奇缘”招牌,病急乱投医,想着万一……万一能开出能救命的仙丹妙药呢?
“我……我买!”李裁缝猛地抬起头,老眼中爆发出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光芒。他不再理会门口的议论,颤抖着手解开蓝布包裹,露出里面码得整整齐齐的十锭十两官银,银光闪闪,晃得门口看客一阵低呼。他抓起其中一锭,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重重地拍在怀安那张摇摇晃晃的破桌子上。“就买一个!开!”
怀安看着那锭沉甸甸的银子,又看看老者眼中那绝望中透出的最后一丝希冀,喉咙有些发干。他郑重地拿起那锭银子,入手冰凉沉重。“老丈,请选罐。”
李裁缝深吸一口气,目光在木架上层那几十个一模一样的灰罐子上扫过,最后闭着眼,胡乱抓起了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就……就这个吧!”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那个灰扑扑的陶罐上。空气仿佛凝固了。怀安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他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因为紧张而微微出汗的手心。李裁缝双手捧着罐子,因为用力,指节都泛白了。他看看怀安,又看看罐子,似乎在寻求某种鼓励或确认。
“老丈,只需用力摔碎它,或者砸在硬物上,即可开启。”怀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李裁缝点点头,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手中的罐子,仿佛要看穿那层陶土。他不再犹豫,猛地扬起手臂,用尽全身力气,将罐子狠狠砸向脚下坚硬的地面!
“啪嚓——!”
一声清脆刺耳的碎裂声骤然响起!陶片四溅!
就在罐子碎裂的瞬间,一道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白光倏然一闪,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光芒散去,碎裂的陶土中间,静静地躺着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泛着微微黄意的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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