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声如同无形的巨手,狠狠推开那扇洞开的木门!
汹涌的人流,如同决堤的钢铁洪流,瞬间涌入这并不算宽敞的粗犷厅堂!
鄜延路兵马都监种谔!环庆路经略安抚使刘光世!泾原路都钤辖曲端!秦凤路副都总管吴玠!熙河路骁将韩世忠!还有数十名披挂整齐、杀气腾腾、脸上犹带睡痕或酒气、眼神却瞬间被点燃的营指挥使、军都头!
铁甲!铁甲!还是铁甲!冰冷的甲叶在昏暗摇曳的油灯下反射着幽冷的寒光!沉重的铁靴踏在冰冷的泥地上,发出沉闷而整齐的轰鸣!浓烈的汗臭、皮革味、铁锈味和长途奔袭后的尘土气息,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将那血腥味都压了下去!一张张或年轻、或沧桑、或粗犷、或精悍的脸庞,此刻都写满了惊疑、凝重,以及被强行点燃的战意!
所有人的目光,如同无数道利箭,瞬间聚焦在厅堂中央,那个如山岳般屹立、手中高举染血帛卷的身影之上!
种师道冰冷如铁的目光,缓缓扫过眼前这一张张熟悉或陌生的、被铁血浸染的脸庞。他的声音,如同两块生铁在冰面上摩擦,带着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沉重和不容置疑的威压,清晰地响彻在每一个人的耳畔:
“都…看…清…了…”
他猛地将那卷染血的、撕裂的帛卷,如同丢弃一块秽物,又如同展示一件圣物,狠狠地摔在面前巨大的条案之上!
“啪——!”
一声闷响!帛卷在案上摊开!那刺目的明黄底色上,大片大片暗沉粘稠的血污,如同狰狞的伤疤!边缘那道参差不齐的撕裂口,如同张开的血盆大口!而那八个力透帛背、如同用生命和鲜血书写的、触目惊心的大字——
城在人在!城亡国亡!!!
——如同八道烧红的烙铁,瞬间烫在所有将领的瞳孔深处!
“轰——!”
整个厅堂如同被投入了滚油!瞬间炸开了锅!
“血诏?!”
“城亡国亡?!”
“汴京…汴京出什么事了?!”
“金狗!是金狗打过来了?!”
惊呼声!抽气声!难以置信的怒吼声!如同沸腾的开水!巨大的震惊和恐慌如同无形的冲击波,瞬间席卷了每一个将领!刘光世脸色煞白,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曲端双目圆瞪,手按刀柄,指节发白!吴玠眉头紧锁,死死盯着那血字!韩世忠猛地踏前一步,眼中怒火如同实质!
种谔站在最前列,看着那血诏,看着父亲如山岳般的背影,胸膛剧烈起伏,眼中最后一丝犹豫彻底化为燃烧的战意!
“肃静——!” 种师道再次怒吼!声音如同惊雷炸响!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喧嚣!他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狠狠刮过每一个将领惊疑不定的脸,“都看清楚了?!这是官家的血!是信使的血!是忻州城头、太原城下,我大宋将士正在流的血!”
他猛地指向地上那具残破的、早已冰冷的信使尸体,指向那滩刺目的、还在散发着浓烈血腥气的暗红血泊!
“他!从汴京!八百里加急!日夜兼程!用命!送来的!不是求援!是血诏!是国殇!!!”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到极致,带着一种撕裂般的悲怆和滔天的怒火,如同受伤孤狼的咆哮:
“粘罕!三万铁骑!已破宁化!屠城!忻州!旦夕将破!太原!危在旦夕!!!”
每一个地名,都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将领们的心头!每一个字,都带着浓烈的血腥!
“粮草呢?!他娘的转运司的粮草呢?!” 环庆路刘光世猛地吼了出来,脸上肌肉扭曲,“没粮!没箭!让兄弟们拿什么去挡粘罕的铁浮屠?!拿命去填吗?!”
“填?!” 种师道猛地转头,鹰隼般的目光死死盯住刘光世!那目光中的寒意和杀意,让久经沙场的刘光世都感到一阵心悸!“刘光世!你告诉老子!我们西军的命!值不值钱?!值不值这大宋的江山?!”
他猛地踏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带着无边的压迫感,声音如同九幽寒风,刮过每一个将领的耳膜:
“值!太他妈值了!可光靠命填!填得平金贼的贪得无厌吗?!填得回我汉家河山吗?!”
他猛地一掌,重重拍在那幅巨大的《陕西五路布防图》上!整个条案都为之震动!
“看看!都睁大眼睛看看!” 他的手指,带着一种狂野的力度,重重戳在太原府的位置,然后一路向南,狠狠划过汾水河谷!“太原若失!粘罕铁骑顺流而下!河中府能守几日?!河中若失!金贼东西两路合围汴京!我大宋!还有几日可活?!嗯?!”
他的目光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扫过每一个将领的脸:“到了那时!你们!你们的妻儿老小!还有这延州的父老乡亲!还有这大宋的万里河山!都他妈得给金贼当牛做马!当猪当狗!!!”
“轰——!”
巨大的屈辱和滔天的怒火,如同火山般在每一个西军将领的胸膛里炸开!所有的迟疑、所有的抱怨、所有的恐惧,在这一刻被这赤裸裸的亡国灭种之危彻底焚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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