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垂拱殿,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殿外传来的、越来越近、越来越狂暴的喊杀声和金戈交鸣声,如同背景的雷鸣。
所有的目光,都带着无与伦比的敬畏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寒意,聚焦在御阶之上那个小小的身影上。
赵桓平静地收回目光,仿佛只是碾死了一只微不足道的虫子。他缓缓抬起那只戴着蟠龙血玉扳指的右手,轻轻抚摸着冰冷的蟠龙金椅扶手。他的脸色依旧苍白,眼神却如同古井深潭,映照着殿内摇曳的烛火和殿外冲天的血光。
“传旨。”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带着一种掌控生死的冰冷威严。
“太医令苏合,勾结金虏,弑君叛国,罪证确凿,已伏诛。诛其三族。”
“着殿前司,即刻按苏合供述及枢密院暗档,缉拿其党羽同谋。凡涉案者,无论品阶,立斩不赦。”
“臣——遵旨!” 李纲强压心中的震撼,躬身领命。他知道,小皇帝这雷霆万钧的一手,不仅是清算内奸,更是以苏合的血,彻底清洗朝堂,重塑无上权威!这枚扳指下的亡魂,将是新朝最震慑人心的祭旗!
赵桓的目光,终于转向李纲,转向殿外那硝烟弥漫、杀声震天的方向。那深潭般的眼眸深处,一丝属于少年人的、压抑不住的锐利锋芒和灼热战意,终于破冰而出!
“李卿。”
“臣在!”
“更衣。” 赵桓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绝,“备甲。”
“朕,要亲上南薰门。”
“看着——” 他微微停顿,目光仿佛穿透了厚重的宫墙,落在了城外那面正在溃退的金狼大纛之上,声音陡然转寒,如同金铁交击:
“看着那面金狼旗,如何化为齑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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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薰门缺口,战况已至最惨烈的巅峰!
“顶住!顶住!把缺口给我堵死——!!!” 宗泽的嘶吼早已沙哑不堪,如同破锣。蟠龙铁杖每一次挥动,都指向最危急的缺口边缘。他浑身浴血,紫袍早已看不出颜色,几处深可见骨的伤口被亲兵用布条死死勒住,每一次动作都牵扯出钻心的剧痛。但他依旧如同钉在礁石上的怒涛,死死钉在乱石堆上,半步不退!
缺口如同一个巨大的血肉漩涡。铁浮屠的冲击被内外夹击的反攻浪潮打乱,但困兽犹斗,其凶悍更甚!重甲骑兵在狭窄的废墟中横冲直撞,狼牙棒每一次挥下都带起一片血雨腥风。大宋军民则用尸体、用断壁残垣、用同归于尽的疯狂,死死缠住他们。每一寸土地的争夺都浸泡在粘稠的血浆里,断肢残骸堆积如山。
种师道被亲兵死死护在靠后一处相对稳固的断壁后。老帅面如金纸,额头那道伤口深可见骨,鲜血混合着汗水灰烬不断流下,模糊了他的视线。左臂的伤势更是沉重,每一次呼吸都带来肺腑撕裂般的痛楚。他只能靠在那冰冷的断壁上,用未受伤的右手紧握战刀刀柄,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死死盯着前方那如同绞肉机般的战线。
“老帅!金狗帅旗动了!在向后撤!” 一名满脸血污的“铁鹞子”队正指着城外,声音带着狂喜的嘶哑。
种师道努力聚焦视线。果然,那面代表着完颜宗翰的金狼大纛,在城外宋军各路伏兵如同怒涛般的冲击下,在帅旗所在的中军被侧翼突入的河北义军搅得一片混乱的情况下,开始明显地向后、向西北方向移动!这是撤退的征兆!金军的主帅,要逃!
“不能……让他走!” 种师道喉咙里滚动着血沫,用尽力气嘶吼,“咬住……咬住他!缠住中军!”
“末将明白!” 队正眼中爆发出决死的光芒,“铁鹞子!还能动的!跟老子——缠住那杆狼旗——!” 他怒吼着,带着身边最后几十名伤痕累累的重甲骑兵,就要再次扑入那血肉磨盘!
就在这决定胜负的千钧一发之际!
异变再生!
缺口边缘一处被尸体和乱石半掩的角落,原本倒伏着几具“阵亡”的宋军尸体。此刻,其中一具“尸体”猛地暴起!动作快如鬼魅!他手中并非刀枪,而是一柄造型奇特、闪烁着幽蓝寒光的短柄三棱透甲锥!这歹毒的兵器,无声无息,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如同毒蛇出洞,直刺——背对着这个方向、正全神贯注指挥堵截帅旗的种师道后心!
时机歹毒!角度刁钻!目标明确——就是要在这反击的关键时刻,刺杀大宋西军最后的擎天巨柱!彻底瓦解宋军的追击意志!
“老帅小心——!!!” 旁边一名眼尖的亲兵目眦欲裂,嘶声狂吼!他距离稍远,根本来不及扑救!
种师道听到惊呼,猛地回头!但重伤之下,反应终究慢了一线!他只看到一道幽蓝的死亡寒光,在自己急剧收缩的瞳孔中急速放大!冰冷的杀意瞬间笼罩全身!
完了!种师道心中一片冰寒!
就在那柄淬毒的三棱透甲锥即将刺入老帅后心的刹那!
“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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