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岭,无名溶洞外。
冰冷的雨丝终于停歇,山林间弥漫着浓重的湿气和水雾。赵桓斜倚在一段倒伏的粗大朽木上,左臂的伤口重新敷上了捣烂的草药,依旧隐隐作痛,但那股灼烧感已被一种清凉的麻木取代。他脸色苍白,身形瘦削,但那双眼睛,在昏暗的林间光线下,却如同寒潭深处的星火,锐利、冰冷,带着一种洞悉人心的沉静。
他面前,跪伏着七个人。除了最初的丁亥七九和丁亥八三,又多了五个同样身着黑衣、神色惶恐中带着一丝扭曲希冀的身影。这些人,都是影枭撒在附近山林、如同无头苍蝇般搜索密信令牌、又惧怕酷刑的“弃子”。他们身上或多或少带着伤,眼神惊疑不定地偷瞄着赵桓,如同看着一头择人而噬的凶兽。
“主…主人,” 丁亥七九(赵桓赐名“丁七”)匍匐在地,声音带着谄媚和恐惧,“附近…能找的兄弟…都带来了…还有几个…死在了‘鬼见愁’水湾…找‘山魈’的时候…”
赵桓的目光缓缓扫过这七张写满疲惫、恐惧和一丝不甘的面孔。如同鹰隼审视爪下的猎物。他手中,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染血的燧石,锋利的边缘硌着指腹。
“名字,编号,擅长。” 赵桓的声音嘶哑低沉,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没有多余的废话。
七人不敢怠慢,依次报上姓名(多是代号)和黑冰台的编号,以及各自擅长的本事——追踪、暗杀、用毒、攀援、陷阱…都是行走在黑暗中的技艺。
赵桓静静听着,如同最精明的商人评估着手中的筹码。当听到一个擅长辨识草药和粗通医术的(丁亥九二,赐名“丁九”)时,他眼中微不可察地闪过一丝亮光。
“很好。” 待最后一人说完,赵桓缓缓开口,“从今起,你们不再是影枭的弃子。你们是我‘潜龙卫’的第一批影子。”
“潜龙卫?” 众人面面相觑,低声咀嚼着这个陌生的名字。
“不错。” 赵桓的目光如同实质,压过所有骚动,“潜龙在渊,待时而动。影枭无能,鬼蝠授首,黑冰台气数已尽。尔等追随于我,便是弃暗投明。他日龙腾九天,尔等便是从龙功臣,富贵荣华,唾手可得!”
他刻意停顿,让“从龙功臣”、“富贵荣华”这几个充满诱惑的字眼在众人心中发酵。看着他们眼中渐渐燃起的、混合着贪婪和求生欲的火焰,赵桓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恐惧是锁链,而贪婪,才是驱动豺狼最好的鞭子。
“然!” 他话锋陡然一转,声音如同寒冰坠地,“潜龙卫,自有铁律!”
“一、令行禁止!违令者,死!”
“二、背主通敌者,死!”
“三、自相残杀者,死!”
“四、懈怠误事者,死!”
每一条“死”字出口,都如同重锤敲在众人心坎,让他们刚刚燃起的欲火瞬间被浇上一盆冰水,只剩下刺骨的寒意和对眼前这位神秘主人更深的畏惧。
“丁七!” 赵桓点将。
“属下在!” 丁七慌忙叩首。
“由你暂领潜龙卫。带两人,即刻沿‘猿愁径’向东搜索。目标:找到韩二所部踪迹,或…确认其生死。沿途留下我卫暗记。” 他需要知道韩二是否将密信令牌成功带出。
“属下遵命!”
“丁九!”
“属下在!”
“负责采药、治伤。首要,治好我的伤。” 赵桓指了指自己的左臂和肋间。恢复力量是当务之急。
“是!主人!” 丁九眼中闪过一丝激动,这是信任!
“其余人等!” 赵桓目光扫过剩下四人,“以这溶洞为中心,清理痕迹,设置警戒陷阱,构筑临时营地。寻找食物、水源。我需要一个…能立足的巢穴。”
“遵命!” 众人齐声应诺,声音带着一丝初具雏形的纪律性。
看着七人迅速行动起来,如同被上紧发条的傀儡,赵桓缓缓靠回朽木,闭上了眼睛。一丝极度的疲惫涌上心头。驾驭这群豺狼,如同在刀尖上起舞,每一刻都消耗着巨大的心力。但他知道,这只是开始。影枭绝不会善罢甘休,西夏的阴影依旧笼罩,而南方…想必已是血雨腥风。
他需要尽快恢复,需要更多的力量,需要…了解那盘更大的棋局。手中的燧石,冰冷而坚硬。潜龙,终有腾渊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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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康府,行在,宗泽灵堂。**
肃穆的白幡在穿堂风中无声飘荡。烛火摇曳,将宗泽覆盖着猩红战袍的灵柩映照得忽明忽暗。空气中弥漫着香烛气息、血腥味,以及一种风雨欲来的死寂。
岳飞拄着沥泉枪,站在灵柩之前。他身上的麻布绷带再次被鲜血浸透,脸色苍白如纸,嘴唇没有丝毫血色,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胸腔风箱般的嘶鸣。重伤未愈的身体如同破碎的瓷器,全靠一股刻骨的意志和手中那杆嵌入金扣的长枪支撑着,才没有倒下。
他身后,是紧紧跟随的牛皋、张宪,以及最后不足百名浑身浴血、却眼神决绝的死忠亲兵。他们刚刚经历了一场惨烈的短兵相接,将冲进行在大门的数十名叛军先锋斩杀殆尽!尸体堆积在门槛处,鲜血染红了青石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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