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岭,无名溶洞。
冰冷的雨水顺着石缝滴落,在洞内积起一小洼浑浊的水。赵桓蜷缩在角落,粗重的喘息在狭小的空间内回荡。他刚刚经历了一场短暂却耗尽全力的搏杀——与一只误入洞穴、被血腥气吸引的野獾。那畜生虽不算大,但在逼仄的洞内,獠牙利爪对重伤未愈的赵桓而言,仍是致命的威胁。
木矛折断在獾的脖颈里,滚烫的兽血喷溅了他一脸。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用那枚锋利的燧石割开了野兽的喉咙。此刻,他瘫倒在冰冷的地上,身上又添了几道深可见骨的抓痕,混合着獾血和自己的血,火辣辣地疼。但他手中,紧紧攥着一块滴血的、尚带余温的獾肉。
他赢了。
又一次。
赵桓舔了舔溅到唇边的腥甜兽血,眼中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冰冷和一种被血腥唤醒的、原始的野性。他用燧石艰难地割下獾肉,塞入口中,如同茹毛饮血的野人,用牙齿撕扯着坚韧的肌理,贪婪地汲取着其中蕴含的生命能量。温热的血液顺着喉咙流下,带来一种野蛮的满足感。
洞外的雨似乎小了些。赵桓强撑着坐起,靠在石壁上,目光透过石缝,投向那片依旧笼罩在雨雾中的杀戮丛林。他不再是汴梁皇宫里那个需要人服侍的天子,也不再是栈道上那个绝望跳崖的囚徒。他是赵桓,一个被秦岭的寒风、野兽的獠牙和刻骨的仇恨淬炼过的存在。他需要力量,需要爪牙,需要…一个可以立足的“巢穴”。
就在他喘息着恢复体力时,洞外不远处,一阵刻意压低、却带着浓重党项口音的争吵声,透过雨幕隐隐传来:
“…废物!连个半死的‘山魈’都找不到!那东西(密信令牌)丢了,影枭大人会把我们的皮都剥了!”
“…不能怪我!那‘鬼见愁’水湾…根本就不是人能泅渡的…他们肯定死了…”
“…死要见尸!活要见令!再搜!搜不到…我们回去也是死路一条!黑冰台的规矩…你忘了?!”
黑冰台!西夏人!他们在搜索李七(山魈)和密信令牌!而且…听口气,是影枭手下的小喽啰,同样承受着巨大的压力,甚至恐惧!
赵桓的心脏猛地一跳!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机会,如同闪电般劈入他的脑海!他不再是猎物!他要做猎手!他要…收服这群无主的豺狼!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伤口的剧痛和身体的虚弱。他需要…一个姿态!一个足以震慑这群亡命之徒的姿态!
他挣扎着站起身,用那件破烂不堪的粗布外袍,用力擦去脸上和身上的泥污、血渍,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狼狈。他挺直脊梁——尽管这动作让他肋骨折断处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努力找回那份属于帝王的、睥睨天下的气度。
然后,他拨开遮挡洞口的藤蔓和碎石,一步踏出!
冰冷的雨水瞬间浇透了他单薄的衣衫,寒风如同刀子刮过伤口,但他浑然不觉。他如同一柄刚刚出鞘、染血的古剑,带着一股凌厉而沧桑的杀气,出现在那两名正在树下低声争吵的西夏斥候面前!
“谁?!” 两名斥候如同受惊的兔子,猛地拔刀转身!当他们看清来人时,瞬间愣住了。
那是一个怎样的身影?
衣衫褴褛,血迹斑斑,身形瘦削得如同竹竿,脸色苍白如鬼。但那双眼睛!那双深陷在眉骨下的眼睛,却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翻涌着冰冷的杀意、滔天的威压,还有一种洞穿灵魂的、令人心悸的沉静!更让他们头皮发麻的是,那人手中,竟然提着一颗尚在滴血的野獾头颅!獠牙狰狞,死状可怖!
“你…你是人是鬼?!” 一名斥候声音发颤,手中的弯刀微微发抖。
赵桓没有回答。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钢针,缓缓扫过两人惊恐的脸,最终落在那枚挂在斥候小头目腰间的、刻着编号的黑冰台铁牌上。他开口了,声音嘶哑低沉,如同砂石摩擦,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和浓重的党项口音(模仿自西夏密信和斥候口音):
“编号,丁亥七九。丁亥八三。” 他准确地报出了两人铁牌上的编号!
“影枭…让你们找的东西,” 赵桓缓缓举起手中滴血的獾头,獠牙在雨水中泛着寒光,“在我这里。”
“什么?!” 两名斥候如遭雷击!眼前这个形同乞丐的怪人,不仅一口道破他们的身份编号,更直接点出了他们最恐惧的任务!“你…你到底是谁?!” 小头目色厉内荏地喝道,但握刀的手心全是冷汗。
“我是谁?” 赵桓嘴角扯出一个冰冷而诡异的弧度,如同深渊的凝视,“我是…送你们生路的人。” 他向前踏出一步,无形的压迫感如同山岳般压下!
“影枭无能,鬼蝠授首,重宝遗失…尔等身为近卫,罪责难逃!按黑冰台铁律,当受‘千刀万剐’之刑!剥皮实草,悬于‘鹰巢’示众!” 他每一个字都如同冰锥,狠狠扎在两名斥候的心上,将他们内心最深的恐惧赤裸裸地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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