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难行在,御书房。
赵桓独自站在窗前,望着庭院中在寒风中摇曳的枯枝。手中捏着的,是李纲和皇城司联名呈上的密奏,详细禀报了江南谣言散布后西夏方面的剧烈反应,以及小梁后紧急启用仁多保忠的消息。
秦桧的计策,效果立竿见影。西夏内部矛盾被瞬间激化,压力成功转嫁。这本该是件值得欣慰的事。
然而,赵桓心中却无半分轻松。李纲在密奏末页的附言,沉甸甸地压在他心头:
“……秦桧之策,虽收奇效,然其手段阴诡,以谣言构陷、挑动敌国内斗,非堂堂正道。长此以往,恐朝野风气为之所染,竞相效仿权谋机巧,而失忠信仁恕之本。且秦桧其人,心机如海,行事不择手段,其权柄日重,臣…深以为忧。”
“堂堂正道…忠信仁恕…”赵桓低声重复着这几个词,嘴角泛起一丝苦涩。在这虎狼环伺、金瓯残缺的乱世,谈何容易?秦桧的阴狠,如同一把淬毒的匕首,虽不光明,却能在最黑暗的角落刺中敌人的要害。他需要这把匕首。
可李纲的担忧,何尝没有道理?秦桧这条毒蛇,盘踞枢府,其势已成。他利用西夏,操控江南,监视朝臣,甚至…似乎在秘密接触金国的势力。他编织的网越来越大,越来越密。自己用他,如同饮鸩止渴。
“以毒攻毒…”赵桓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眸中已是一片深沉的平静,“那就看看,是这毒蛇的獠牙利,还是朕的…掌握稳。”
他转身回到御案后,提笔在另一份奏章上批阅,那是关于加强京畿防务、整饬禁军的旨意。权力如同这窗外的寒风,冰冷而真实。他既要用秦桧的“毒”,就必须握紧能随时反制其“毒牙”的力量。汴梁城内的暗流,远未平息。
**汴梁城南,一家不起眼的勾栏瓦舍后院厢房。**
烛光昏暗。兵部武库司主事赵德,此刻全然没有了官场上的矜持,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神色紧张地看着对面一个头戴毡帽、商人打扮的中年人。
“上…上使,不是小的不尽心!实在是最近风声太紧!”赵德声音发颤,“枢密院新来的那个秦副承旨,眼睛毒得很!户部、兵部核查往来账目比以往严了数倍!您要的京畿驻军新配弩机图纸…这,这风险实在太大了!价钱…得翻倍!”
毡帽商人眼神锐利如鹰隼,冷冷道:“赵主事,别忘了你舅舅还在济南府。没有我们,他一个降将,早被宋人清算十回了!图纸,下月初五之前,必须到手!价钱…好商量。”他顿了顿,语气带着威胁,“但若误了中都(金国北京)的大事,后果…你和你舅舅,都承担不起!”
赵德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最终颓然点头:“…是,是,下官…下官尽力…”
商人从怀中取出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丢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这是定金。记住,初五,老地方。”说罢,他压低帽檐,如同鬼魅般闪身融入门外的黑暗。
赵德颤抖着手抓起钱袋,那沉甸甸的感觉并未带来丝毫暖意,反而像一块冰,直直坠入他的心底。他感觉自己正站在悬崖边缘,背后是秦桧那双深不见底、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睛,前方则是金人冰冷的刀锋。
汴梁的夜,更深了。江南的雨幕下,西夏“黑鹞”的杀手如同暗夜蝙蝠,开始搜寻影枭的踪迹。而影枭本人,此刻或许正蜷缩在某个阴暗的角落,手握那被谣言夸大的“秘密”,感受着来自母国和宋廷的双重死亡威胁,如同一只被群狼环伺、走投无路的困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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