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行的位置根本无需寻找。他那混合着(“Сайн! Сайн уу! (Sain! Sain uu! 好!你好!)”、“Архи! (Arkhi! 酒!)”)和变调中原话的怪叫,以及标志性的、拍打大腿的“啪啪”声,就是最好的定位信标。他已完全成了那群最豪迈勇士的核心,勾肩搭背,脸红得像煮透的螃蟹。一手攥着油亮的羊棒骨啃得忘乎所以,一手高举着快赶上他脑袋大的木碗,正和一位络腮胡壮汉激情四射地“碗碰碗”(不是轻碰,是“铛”一声重击,酒花四溅)。他显然彻底放飞了,跟着祝酒歌的雄浑旋律和后续响起的、更轻快跳跃的**金盏花之歌 (Цэцэглэсэн шар навч / Tsetsegletsen shar navch - 盛开的金盏花)** 的节奏,疯狂地跺脚、扭胯、甩头,动作夸张得像喝醉的棕熊,却引得周围阵阵喝彩叫好。汗水混着油光酒水在他脸上流淌,那笑容是纯粹的、毫无杂质的、属于今朝极乐的酣畅淋漓。**他成了这永恒欢宴里,最炽热、最吵闹、也最鲜活的那簇火焰。**
视线最终定格。那个小小的楼烦女孩,像只不知疲倦的云雀,小手紧紧攥着星若的几根手指,在舞动的人潮中雀跃、旋转。星若的另一只手,则被那位身披缀满彩色布条、古朴骨饰与铜铃(叮铃~叮铃~)的老萨满婆婆温暖而布满岁月痕迹的大手稳稳握着。婆婆脸上是看透世情却又充满包容的慈祥笑意,脚步如同老树盘根般稳健,引导着有些跌撞的星若。
星若的小脸在篝火映照下红润如初熟的浆果,分不清是热浪还是心潮。乌黑的长发挣脱了束缚,随着她略显生涩却越来越投入的旋转,在火光中泼洒出流墨般的光泽。那份因纳兰和我而生的尖锐醋意和格格不入,如同霜雪在篝火旁悄然消融。她的脚步起初犹豫,渐渐能合上那欢快的**金盏花之歌**的节拍:
> *“Цэцэглэсэн шар навчнууд, (Tsetsegletsen shar navchnuud,)*
> ***(盛开的金盏花啊,)***
>
> *“Салхинд хийсэн 6?жиг нь, (Salkhiind khiisen büjig ni,)*
> ***(在风中起舞,)***
>
> *“Най3уудын а3 жаргал, (Naizuudyn az jargal,)*
> ***(是朋友们的幸福时光!)***
当她被小女孩拉着猛地旋开一个大圈,淡青色的裙摆如同金盏花般绚烂绽放时,一点、两点……细碎如星屑般的银白光点,不受控制地从她飞扬的发梢、舞动的指尖悄然逸出,在篝火橘红的光焰中一闪即逝,如同坠入凡尘的星子,短暂却美得惊心动魄。她没有看我,也没有看主位。她的眼眸里,此刻只盛满了跃动的火焰、小女孩纯真无邪的笑靥、婆婆布满皱纹却无比温暖的面容,以及周围人们脸上那毫无保留的、如同金盏花般盛放的快乐。**南疆的少司命,在这古老的土地、原始的歌声和奔放的舞步里,卸下了所有心防,变回了一个被纯粹欢乐浸染的、发着光的少女。** 她甚至微微启唇,跟着那欢快的调子,用细若蚊呐却清晰可闻的声音哼唱着,虽然不懂词,但那飞扬的眉梢和弯起的唇角,诉说着一切。
**纳兰的点睛与永恒的夜曲**
酒意微醺,篝火炽热。纳兰·巴特尔不知何时已离座,如同巡视领地的母狼,步伐矫健地穿过人群,径直来到我的面前。她高大的身影挡住了部分火光,投下一片带着压迫感的阴影,但那双寒星般的眸子,在阴影中却亮得惊人,里面燃烧着炽热的火焰和……一种更深邃的东西。
她没有说话,先是一把夺过我手中半满的银碗,仰头“咕咚咕咚”豪饮而尽,酒液顺着她下巴的线条滑落。她随手将空碗丢给旁边的侍从,发出“哐当”一声脆响。然后,她猛地张开双臂,那动作仿佛要拥抱整片天地!她仰头望向那缀满钻石般星辰的、深邃无垠的墨蓝天幕,声音不再仅仅是豪迈,而是带上了一种穿透灵魂的、混合着骄傲与孤独的苍凉:
“看见了吗?我的‘战神驸马’!”她的声音如同草原的夜风,清晰而辽远,“这头顶的星空!这脚下的草海!无边无际!壮阔得能吞下所有的野心,也……**寂寞得容不下几声叹息!**” 她猛地收回目光,那灼灼的视线如同实质般钉在我脸上,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恳切?
“地方太大!朋友太少!这就是草原的魂!长生天给了我们最辽阔的牧场,也给了我们最深的孤独!”她踏前一步,火红的衣袂几乎扫到我的膝盖,带着青草和烈酒的气息逼近,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生命的喧嚣与对抗孤独的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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