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晨雾正在慢慢散去,李青已经把热腾腾的葱油饼装进了保温饭盒。灶台上的铝壶呜呜作响,水蒸气在厨房玻璃上凝成细密的水珠。她透过雾气朦胧的窗户望向院子,王轱辘正在梨树下做晨间锻炼,单拐靠在树干上,他的左腿缓慢而坚定地抬起又放下,像一台生锈却依然运转的机器。
李青把开水灌进保温杯,茶叶在滚水中舒展开来,散发出淡淡的清香。这是她特意从七叔公那里讨来的野山茶,据说能缓解腿脚酸痛。昨晚王轱辘虽然没说什么,但她知道他为了安抚李大勇,硬撑着聊到半夜,腿伤肯定又发作了。
"东西都收拾好了?"王轱辘推门进来,额头上还挂着汗珠。晨光透过门缝洒进来,为他镀上了一层金边。
李青递上热毛巾:"都齐了。七叔公给的虎骨酒也带上了,路上不舒服就抿一口。"
王轱辘接过毛巾,顺势抓住她的手腕往怀里一带。李青猝不及防跌进他怀中,闻到了丈夫身上熟悉的汗味混合着药草的气息。王轱辘的嘴唇压下来,带着晨露般的凉意,却很快变得火热。这个吻来得突然而热烈,李青手里的保温杯差点掉在地上。
"大清早的..."她红着脸挣脱,却掩不住嘴角的笑意。
王轱辘的眼里闪着狡黠的光:"七叔公说虎骨酒要早晚各一次,我这是遵医嘱。"
院门外传来三轮摩托的突突声,菌生准时来接他们去镇上的汽车站。少年今天穿了一件崭新的白衬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看起来比平时成熟了许多。
"王叔,婶子,上车吧!"菌生帮他们把行李搬上车斗,"我爹先去县里打前站了,说在工商局门口等咱们。"
李青注意到王轱辘上车时皱了皱眉,知道他腿伤又疼了。她不动声色地坐到他身边,让他的左腿可以靠在自己身上。三轮车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王轱辘的膝盖随着颠簸不时撞上她的,每一次接触都像有细小的电流窜过。
路过甜水井时,几个早起打水的妇人冲他们挥手。刘婶的大嗓门穿透晨雾传来:"青妹子,记得给老王买条新皮带,听说县里百货大楼在打折哩!"周围立刻爆发出一阵善意的哄笑。李青的耳根烧了起来,她知道这是村里人在调侃他们难得一见的二人旅行。
镇上的汽车站比李青记忆中破旧了许多。候车室里贴满了褪色的广告画,长条木椅上的油漆剥落得斑斑驳驳。王轱辘买了两张去县城的车票,又给菌生塞了十块钱,让他去买些吃的路上带着。
"我又不是小孩了。"菌生嘟囔着,却还是接过钱跑向了车站外的小摊。
王轱辘拉着李青在长椅上坐下,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粗糙的掌心:"上次和你一起坐大巴,还是送梨叶去县城读高中。"
李青想起那天,梨叶哭得像个泪人,死活不肯上车。最后还是王轱辘一瘸一拐地追着大巴跑了十几米,保证每个月都来看她,女儿才勉强止住哭声。一晃眼两年过去,梨叶明年就要高考了,而王轱辘的腿却再也不能像当年那样奔跑了。
菌生捧着三个热乎乎的烤红薯回来,打断了李青的回忆。少年执意要送他们上车,直到大巴缓缓驶出车站,李青还能从后窗看见他站在原地挥手的身影。
"这孩子越来越像你了。"李青轻声说。
王轱辘没有回答,只是握紧了她的手。大巴在山路上蜿蜒前行,窗外的梯田像绿色的波浪般起伏。李青把头靠在王轱辘肩上,闻着他衣领上淡淡的肥皂香,不知不觉睡着了。
她梦见二十年前的春天,那时王轱辘的腿还没瘸,能背着她翻过后山去看满坡的野花。梦里的阳光和今天一样温暖,风里带着泥土解冻后的气息。
"到了。"王轱辘的声音把她从梦中唤醒。
县城比李青记忆中繁华了许多。高楼大厦拔地而起,街道上汽车川流不息,行人匆匆忙忙地穿梭其间。她紧紧攥着王轱辘的衣袖,生怕在人群中走散。
李大勇在工商局门口焦急地踱步,看见他们立刻迎上来:"可算来了!赵老板的人刚进去,咱们得赶紧!"
工商局的走廊又长又暗,空气中弥漫着复印机和消毒水混合的古怪气味。王轱辘的拐杖敲击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李青能感觉到他的步伐越来越沉重,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要不要歇会儿?"她小声问。
王轱辘摇摇头,下巴绷成一条坚硬的线。就在这时,一个油光满面的胖子从办公室里晃出来,看见他们明显愣了一下。
"哟,这不是王社长吗?"赵老板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腿脚不利索还亲自跑一趟,真是敬业啊。"
李大勇拳头捏得咯咯响,王轱辘按住他的肩膀:"赵老板消息灵通啊,我们合作社刚培育的新品种,您这就来注册商标了?"
办公室里的工作人员探头张望,赵老板压低声音:"王社长,借一步说话?"
十分钟后,三人在工商局对面的茶馆坐下。赵老板给每人倒了杯茶,笑得像只偷到油的耗子:"明人不说暗话,我愿意出这个数买断你们的新品种。"他伸出五根胖乎乎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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