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青狮腹部的门扉闭合时,悟空感到耳膜被某种古老的寂静击中。
图书馆内部是一个违背物理法则的空间——青铜书架向上延伸直至消失在视野尽头,木质书架的纹理中流动着萤火虫般的甲骨文,而那些由龙骨拼接的书架,每一节脊椎的凹陷处都栖息着正在孵化的文字。空气里漂浮着羊皮卷的霉味、竹简的清香,以及某种类似星尘燃烧后的焦灼感。
"小心台阶。"机甲玄奘的机械足踩上地面,金属与某种半透明的阶梯相触时,竟泛起水纹般的涟漪。悟空低头细看,发现所谓"地面"实则是无数微缩的《山海经》插图在流动,此刻他们正站在饕餮的背脊图案上。
右侧突然传来书页翻动的沙沙声。一架由活体紫檀木构成的书架正在缓慢移动,枝丫间垂挂的玉简相互碰撞,奏出《霓裳羽衣曲》的片段。悟空伸手触碰其中一枚玉简,冰凉表面立刻浮现血红色小篆:
《蟠桃会毒杀案·瑶池侍女口供》
"别看那个。"机甲玄奘突然按住他的手,"某些记忆会咬人。"
第三排第七列的书架突然发出青铜器碰撞的脆响。悟空抬头,看见架身浮雕的饕餮纹正在咀嚼一本靛蓝色封面的书,书脊烫金文字已被啃噬大半,残存的笔画组成触目惊心的标题:
《大闹天宫·被删除的十二种结局》
"有点意思。"悟空凌空一抓,那本书竟挣脱饕餮的利齿飞入他掌心。书页在接触皮肤的瞬间自动翻动,泛黄的宣纸上墨迹如活物般重组:
▌版本3
如来摊开的五指山剖面图显现——那根本不是手掌,而是补天石内部的晶簇结构。插图中被镇压的悟空实则是嵌在晶壁上的浮雕,真正的石猴仍在石头核心沉睡。页脚批注:"第二次大闹天宫实为晶壁投影"
▌版本7
金箍棒断成三截的特写。其中一截沉入东海时突然膨胀,化作刻满龙族受刑图的巨柱。最骇人的是柱底镇压之物:并非传统认知的龙王,而是条长着人类面孔的青龙,眉间印着"敖广"二字。批注被朱砂涂抹,仅辨:"真龙早已..."
▌版本12
最薄的章节只有半页纸。画着百姓跪拜齐天大圣庙的场景,但香炉里插着的竟是金箍棒。文字说明令人毛骨悚然:"香火凝聚的集体幻想产物,参照原型为女娲宫失踪的补天力士"
机甲玄奘的电子眼突然亮度骤增:"这些是叙事锚点被修改前的原始版本。"他指向版本3插图上极小的落款,"看这个。"
悟空眯起火眼金睛,在如来掌心最细小的纹路里发现一行微雕:
"叙事层第49次修订,执行者:金蝉子"
"沙沙——"
异响从背后袭来时,悟空的金箍棒已本能地横扫而出。但棍风只掠起漫天飘散的纸页——一本纯白封面的书正悬浮在他们头顶三丈处,书脊渗出浓稠的墨汁,在空中凝结成邀请函般的文字:
「您要查阅"孙悟空"的原始档案吗?」
机甲玄奘的金属关节发出警告的"咔嗒"声:"别回应!那是记忆吸——"
话音未落,白皮书突然哗啦展开。纸页并非普通纸张,而是半透明的生物薄膜,每张都映着悟空不同时期的影像:从石头迸裂、拜师学艺、大闹天宫到西天取经......但所有画面都缺失同一个部位:
心脏区域。
当第一千零一页展开时,所有薄膜突然同时燃烧。灰烬没有坠落,而是在空中拼凑出一幅全息投影——
一颗鲜活的人类心脏被嵌在五彩石中央。心肌表面布满金色血管,正随着某种古老的韵律跳动。最诡异的是心包上刻着的三个小字:
「无名氏」
"不可能!"机甲玄奘的机械音首次出现波动,"大圣是天生石猴,怎么会有..."
白皮书突然合拢,封面浮现出血肉组成的文字:
《诞生协议》
项目编号:NW-001
材料:女娲左心室碎片+补天石载体
执行者:须菩提(已除名)
备注:第七次实验产物,建议观察至第49劫
整座图书馆突然震颤。
那些高耸的书架开始移动,像被无形之手推搡的骨牌。悟空看见《封神演义》的书架与《大唐西域记》的展柜相撞,迸溅出带着血腥味的火花;更远处,《聊斋志异》的书页化作青面獠牙的鬼手,正撕扯《周易》的竹简。
"叙事层在排斥我们!"机甲玄奘胸口的《心经》竹简突然发光,"跟着光走!"
但悟空没动。他的火眼金睛死死盯着白皮书最后显现的一行小字:
"记忆备份位置:第九世金蝉子"
"师父。"悟空的声音轻得可怕,"你在灵山数据风暴里说过,第九世没被格式化......"他猛地抓住机甲肩膀,"那个你——现在在哪?"
机甲玄奘的电子眼突然熄灭三秒。再亮起时,瞳孔图案已从佛家卍字变成了道家的太极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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