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面无声裂开,深渊如巨口般吞噬了天光。
起初只是一道细缝,而后迅速扩张,海水向两侧退避,露出下方无底的黑暗。那黑暗并非虚无,而是某种更为古老的"存在"——仿佛自开天辟地时便被封存的混沌,此刻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无相寺便在这混沌中升起。
它并非从海底浮出,而是"倒映"在海面之下,如同镜中幻影突然具现为实体。整座寺庙倒悬而立,飞檐斗拱朝下,殿基朝上,违背了一切常理。寺门匾额上三个梵文大字"无相寺"并非镌刻而成,而是由流动的暗金色光芒勾勒,每一笔都似有生命般微微颤动。
悟空与哪吒对视一眼,同时驾云下降。越是靠近,越能感受到这座佛寺的诡异——
三千级白玉台阶从寺门垂落,每一级都浮刻着不同的佛经,但文字全是反的。台阶两侧立着十八尊罗汉像,却都是背对来客,双手合十的姿态透着说不出的违和。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这些罗汉像的袈裟下摆都在无风自动,仿佛有无数小虫在布料下蠕动。
"小心台阶。"哪吒突然按住悟空肩膀,"你看那些经文——"
悟空火眼金睛一闪,顿时看清真相:那些反写的佛经根本不是雕刻,而是由密密麻麻的黑色小虫排列而成!虫子们不断重组,使得经文内容时刻变化,从《金刚经》跳转到《心经》,又突然变成某些从未流传的禁典。
"装神弄鬼!"悟空冷笑,金箍棒往台阶重重一杵。
轰然巨响中,三千台阶同时崩塌!但碎裂的白玉并未坠落,反而悬浮在半空,每一块碎片都化作一面铜镜。镜中映照出无数熟悉又陌生的画面——
某块碎片里,悟空看见自己被压在五行山下时,曾有只小猴偷偷来送野果,却被山神一鞭抽得魂飞魄散;
另一块镜片中,哪吒目睹自己剔骨还父后,李靖将他的骨灰撒入东海,却被龙族暗中炼成了锁龙桩;
最细小的镜屑里,甚至闪过如来割肉喂鹰时,那鹰眼中一闪而逝的讥诮......
"这是'业镜'。"哪吒的声音有些发紧,"照见三界众生最不愿面对的真相。"
二人穿过镜屑暴雨,终于踏入主殿。
殿内空旷得可怕,三千尊无面金身呈同心圆排列,每一尊都盘坐在血色莲台上。这些金身没有五官,光滑的面部只浮凸着淡淡的五官轮廓,仿佛造像者在最后关头突然放弃了雕琢。更诡异的是,所有金身的掌心都托着一枚铜镜,镜面却不是向外,而是朝内——正对着它们空洞的胸口。
"大圣,别来无恙。"
温润的嗓音从背后传来时,悟空的猴毛瞬间炸起!他闪电般转身,金箍棒已横在胸前,棒身因灌注法力而泛起刺目金光。
白衣僧人站在三丈外,宽大的僧袍如云般垂落。他面容与唐僧有七分相似,但眉宇间多了几分超脱尘世的淡漠。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眉心那道裂痕——细如发丝,却深可见骨,隐约有暗金色液体在裂缝中流动。
"你不是唐僧。"悟空的金箍棒纹丝不动,"那秃驴就算成佛了,眼里也总带着股傻气。"
僧人微笑,这个表情让他整张脸突然变得陌生:"金蝉子十世转生,每一世都会留下一具'相'。我是他被如来点化前,最后一世苦行僧的皮囊。"他抬手轻抚眉心裂痕,"这道伤,是他自毁双目前,用骨笛划的。"
哪吒突然厉喝:"小心!"
那些黑色触须如同活物般蠕动着,每一根都泛着湿漉漉的油光。触须表面布满细密的鳞片,随着移动发出令人牙酸的"沙沙"声。最骇人的是那些微型人脸——老翁脸上的皱纹里嵌着发霉的米粒,少女的泪水中混着血丝,婴儿的口腔内竟长着成人的獠牙。它们挣扎时带起的黏液在地面腐蚀出一个个小坑,腾起带着檀香味的青烟。
悟空的火眼金睛突然刺痛。他看见每张人脸后都连着细如蛛丝的红线,这些红线穿透虚空,连接着三千无面金身胸口的铜镜。镜面此刻泛起涟漪,映照出这些人脸生前的记忆碎片:
- 老翁原是灵山脚下的佃农,为给病重的妻子祈福,一步一叩首跪上大雷音寺,却在最后一阶被护法金刚以"衣衫不整"为由踢下山崖;
- 少女本是瑶池边的扫花婢女,因偷看七仙女沐浴被剜去双目,流血三日方死;
- 婴儿更令人毛骨悚然——竟是某位罗汉转世时抛弃的"恶念胎",被遗弃在轮回间隙永世啼哭。
"看见了吗?"僧人的僧袍无风自动,露出袍角暗绣的倒卍字纹,"这些才是真正的'佛前众生'。"他忽然扯动一根红线,那位老翁的脸立即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你们只知跪拜金身,可曾听见金身底座下的哀嚎?"
青铜秤突然发出"咔嗒"轻响。秤盘上的斗战胜佛金身竟开始龟裂,从裂缝中渗出黑血;而妖猿本相却愈发凝实,獠牙上还挂着新鲜的血肉。秤砣已经滑到极限,秤杆倾斜得几乎要折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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