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老太婆看见更来气，抄起擀面杖作势要打：“哭什么哭！大过节的晦气！”
高志强被外头吵醒，揉着眼睛，从不耐烦地叫骂：“大清早的闹什么？还让不让人睡了？”
老太婆立刻变脸，赔着笑：“儿子，你再睡会儿，饺子马上就好！”
转头又恶狠狠瞪林雅琴，“愣着干嘛？还不去烧水！”
林雅琴低着头，麻木地往灶膛里添柴火。
火光映着她红肿的手，眼泪一滴滴砸进炉灰里，她第一次念起了李桂芳的好！
不过这个想法转瞬即逝！
望着灶坑里燃烧的烈火，心里的火也一股一股往上窜！
要不是李桂芳看她不顺眼，在挑拨离间，不给李明远拿钱，让他来京市读研究生，她至于病急乱投医，跟着高志强来京市吗？
又怨恨李明远，他一个穷得要死的大杂院出来的，也好意思说是城里人 ，去效想她？
要不是他个窝囊废，当年甜言蜜语哄骗她嫁给他。说不定，她林雅琴早就过上人上人的日子了。
要不是他那个软骨头，连偷出李桂芳的存折都不敢，他们早就拿着钱，在京市潇洒了！
她林雅琴何至于落到现在这副田地！！！
——
但是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远在吉市的李桂芳才不知道远在京市还有人在念叨她！
她可开心得很！
自从冬至那天，给面粉厂做了一个20寸三层宝塔的巨无霸蛋糕后，她桂芳斋的生意再一次爆单了！
只是十单里有八单，是指名道姓要她李桂芳做的蛋糕！
"李师傅，我家老爷子七十大寿，就要您做的那个带牡丹花的，咱们自家吃的小点就行，就八寸那个！"
"芳姐，我闺女结婚，您可得亲自操刀啊！"
这单多也不见得都是好事啊！这可把她李桂芳累惨了！
每天天不亮就得爬起来调奶油，半夜还在裱花，胳膊酸得连筷子都拿不稳。
好在李桂芳店里人手充足。她就把烤面包胚、水果夹心这些基础活交给了谢大嘴他们。
而最关键的蛋白奶油打发，则交给了签了保密协议的关门弟子——赵小棉。
别看赵小棉长得斯斯文文，可手腕力道惊人，打发蛋白奶油，连搅三盆都不带喘的！
李桂芳试过她几次，发现她打出来的奶油比这个半自动机器还稳定，泡沫细腻，挂得住花。
并且，赵小棉是福利院长大的孩子，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亲戚打扰，认准了李桂芳这个师父，就一心一意跟着学。
最重要的是，她在做糕点方面就有天赋，一点就通！
最简单的烤面包，赵小棉烤出来的都比董冬冬的松软香甜。
李桂芳教她调奶油比例，她试两次就能掌握，甚至还能根据天气湿度微调糖浆浓度。
不过，尽管有了赵小棉帮忙，可那些老主顾们还是认准了李桂芳的手艺，非得她亲手裱花不可。
李桂芳揉了揉发酸的肩膀，看着案板上排队的订单，既欣慰又发愁。
忙碌了一天的李师傅拖着疲惫的身子，裹紧薄袄子，吭哧吭哧往家走。
初冬夜里的风，刮得人脸生疼，她缩了缩脖子，只想赶紧回去，灌个热水袋暖暖脚。
“婶子啊，这么晚才下班呀？”
一道带着沪上腔调的声音忽然从巷子口飘来。
李桂芳抬头，只见一个裹着针织披肩的女人站在路灯下，旗袍下摆露出一截绒面高跟鞋，手里还捏着个绣花手绢，正笑吟吟地望着她。
李桂芳眯眼走近一瞧，嗬，这不是季家胡同那个“卷毛泰迪”胡美玲吗？
这女人前几年突然搬进胡同，整天涂脂抹粉、穿金戴银，却从不见她正经工作过。
街坊们背地里都传，她要么是哪个老板的外室，要么就是“倒爷婆”。
不过李桂芳倒是碰到几次，她跟季家那个死了老婆的季兴不清不楚的！
平时见了面，胡美玲总是鼻孔朝天，今天倒是太阳打东边落下啦，居然主动跟她打招呼？
“是啊，店里活儿多。”李桂芳敷衍地笑笑，脚步没停，“胡小姐这么晚还在外头？”
“哎呀，夜里睡不着，出来透透气呀。”
胡美玲拢了拢披肩，涂得红彤彤的指甲在昏黄的灯光下，扑闪扑闪的，
“哎哟~婶子啊，今朝侬格蛋糕店，生意好得勿得了伐！恭喜嫂子哦~"
胡美玲捏着绣花手绢掩嘴一笑，吴侬软语像掺了蜜糖，
"真真叫宁羡慕煞特了！婶子侬是顶顶来赛（厉害）格叻！"
她故意把"来赛"两个字拖得又糯又长，旗袍腰身随着夸张的赞叹声扭了扭，活像李桂芳后来在电视上看到的交际花！
李桂芳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今晚回去都得盖厚一点的棉被！更何况，事出有常，必有妖！
她干脆装傻：“混口饭吃罢了。你慢慢吹风啊，我先回了！”
说罢快步绕过胡美玲，头也不回地往家走。
李桂芳的身影刚消失在巷子口，胡美玲脸上的笑容瞬间垮了下来。
懊恼的姣着手里的帕子，跺跺脚，“白等了！”
但很快又打了鸡血，“明天再来！我就不信，拿不下一个老太婆！”
想清楚这些又像一个战斗的公鸡，昂着脖子“咔哒咔哒”！
——
躺在被窝的李桂芳跟李江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今天的事情，不知不觉就说起胡美玲。
"今儿个可稀奇了，胡美玲那个鼻孔插葱的，居然主动跟我打招呼。"
李江海正打着哈欠，一听这话来了精神："你不说我差点忘了！
昨儿早上我出门，拐角撞见她，好家伙，咧着个血盆大口冲我笑——"他压低声音，"那个嘴咧得，还以为我看到她吃了小孩！"
"啧，"李桂芳撇撇嘴，"她该不会以为跟我套近乎，我就让她来店里干活吧？"
李江海嗤笑一声："得了吧，你看她手上那金镯子，比咱柜台都宽！缺钱？缺德还差不多！"
两人窸窸窣窣笑作一团。
窗外月光透过蓝布窗帘，照见李桂芳突然敛了笑容："你说......她突然献殷勤，该不会是盯上咱家配方了吧？"
李江海吓得一个激灵，就弹起来。
“不是吧！真不怕生儿子没屁眼啊！”
两个人窃窃私语了好一会，才熄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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