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远顶着那张戴着眼镜,五彩斑斓的猪头脸,破罐子破摔地,蹬着自行车穿街过巷。
反正有了他老妈那一通,整个街道的人,都知道他被人揍成了猪头了啊,
都这样了,不就是被再多一些人看到吗,还用所谓吗?再丢人还能丢到哪儿去?
"哟,明远,你这脸……"
"摔的!"
"这摔得挺别致啊?"
"嗯,摔人拳头上了。"
他麻木地应付着同事的调侃,手里攥着文件,径直走向郑主任办公室。
门一开,郑主任手里的茶杯差点砸脚面上——好家伙!
"郑主任,"李明远咧嘴一笑,肿成香肠的嘴唇扯出个狰狞弧度,"我来交方案,你看看!"
李明远跟郑主任说好工作的事情后,李明远把文件往一撂,却没挪脚。
郑主任疑惑地看着李明远,“还有什么事?”
李明远又扯了扯那腊肠嘴,才跟郑主任说,“主任您给介绍的胡美玲……挺热情啊!”
郑主任的保温杯"咣当"砸在桌上,枸杞像爆米花似的蹦了一桌,没等他开口。
"她想给每个男人一个家!"李明远补刀,"昨晚我刚从家里出来,就被三个壮汉堵了,说'我大哥的女人也敢惦记'......"
他龇牙咧嘴地揉着腰,"今早胡美玲来赔钱,自己说漏嘴——光我家那,就有她的姘头呢!"
郑主任脸上的笑冻住了。脸都变得猪肝色!
他就知道自家小姨子是什么货色!那个小妮子就是个不省心的,如果不是这样,怎么会从沪上来到吉市这个小地方!
但是没想到都告诫了这么多次了,还是这样!
但是,万事也有个亲疏远近的,只能敷衍几句,就想把人打发了,"这个......年轻人感情问题......"
郑主任的官腔打完,才发现李明远已经自发地给自己倒了杯茶,就像要在他办公室安家立业一样!
"主任,我这脸..."手指不经意地掠过颧骨处的淤青,"今早,保卫科的葛大爷还问我是不是新来的临时工。"
说着说着,又哎哟哎哟了起来,"我这腰..."
他扶着桌沿慢慢起身,转过身,给郑主任看,虽然衣冠整齐的,郑主任看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大夫说怕是伤着肾了,郑主任啊......这腰啊,"李明远突然扶着后腰,以一种诡异的姿势缓缓起身,
"昨晚上挨的那脚,现在弯都弯不下去......"他作势要弯腰,捡根本不存在的文件,又"哎哟"一声弹回来,"您看!"
郑主任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要不......你先回去休息几天?"
"休息?"李明远眼睛一亮,随即又黯淡下来,"可是现在还有好几个项目尾巴没结呢!
说来惭愧,昨儿那份生产报表,现在拿笔手还抖。"
他伸出右手,恰到好处地让主任看见虎口处的擦伤,"怕是耽误了进度。"
郑主任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身体要紧,你那几个项目,我帮你盯着就好!"
"您说得对,"李明远立刻接过话茬,"就是想着年终评比在即,我这绩效"
尾音都没消,郑主任就说,“咱们谁跟谁啊,你的项目肯定是你的!”
李明远低头抿了口茶,嘴角微微上扬:"那就谢谢组织了,我休息两天就好了。
毕竟还要给医药费,我现在又要自己养孩子......"
郑主任只觉得太阳穴,要跳迪斯科了,他拉开右手边抽屉,抽出一个牛皮袋,拿了三张大团结推过来,
"营养费。"郑主任的镜片反着光,"厂里一贯的传统,同志受伤,咱们组织一定会妥善安置。"
李明远也不去碰那大团结,他长长叹了口气!
手指轻轻碰了碰乌青的眼眶,立刻"嘶"地倒吸一口凉气,"您说我这模样,怎么去兄弟单位对接工作?人家还以为咱们厂治安多差呢......"
郑主任的嘴角抽了抽,半晌,把保温杯重重磕在桌上:"给你批假!工伤假给你批到元宵节!你养好伤再回来上班!"
郑主任立刻拿笔,在假条上唰唰写下日期,笔尖在"正月十五"四个字上微微一顿,墨迹略略晕开。
李明远双手接过,指尖在纸面上轻轻一捻,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那行字迹,嘴角几不可察地动了动。
"多谢主任体恤。"他将假条对折两次,连带着桌上的三张大团结揣兜里!
起身时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了郑主任,胡美玲那事儿......"
"没看对眼很正常!"郑主任斩钉截铁,"组织上绝不干涉个人生活!年轻人要正确看待婚恋问题!"
"是是是,"李明远点头哈腰地往门口退!
走廊上,李明远把钞票弹得哗哗响。
他摸了摸肿脸,突然觉得这顿打挺值——工伤假躺着工资拿着,三十块够买三条大前门了!
至于胡美玲,抱歉,高兴过头的李明远暂时没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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