氤氲的雾气缭绕升腾,模糊了汉白玉池壁精美的纹路,也模糊了尚寒知紧绷的思绪。
温热的水流漫过肌肤,如同最熨帖的丝绸,悄然带走月信褪去的疲惫与滞涩。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划过凝脂般的胳膊,微微垂眸。
水光潋滟中倒映出这具融合满汉、由皇室与系统共同精雕细琢的躯体
——线条流畅紧致,每一寸肌肤都焕发着年轻健康的饱满光泽。
美得惊心动魄,却又虚幻如镜花水月,放在从前的江寒知很难想象,一个实岁14的小丫头竟然能有这么好看。
不过皮囊之下,那名为江寒知的十八岁汉人体育生灵魂
——被川渝的市井烟火和人声鼎沸滋养出来的彪悍劲儿
——从未远去,蛰伏着。
穿越后这一年半的琼浆玉液、锦绣牢笼,如同最上等的绫罗裹住内里荆棘。
根植于骨髓的身份撕裂感,总会在某些瞬间,如针尖般锐利地刺穿绸缎,狠狠扎痛她。
便是此时,
“尚之信”、“四月”、“叛乱”这几个冰冷字眼组合成的铡刀,已然悬顶,落下冰冷的倒计时。
“驱除鞑虏,复我汉家河山”——这本该是她灵魂深处烙下的古老回响。
“召唤个屁!”
心底那刻薄又清醒的咆哮瞬间压倒了所有无用的乡愁。
她嘴角扯起一丝极致嘲弄的弧度,指尖搅动着身前晃动的水波,水纹破碎又重聚。
“汉家河山?”她无声地诘问这水影,
“指的是那个让李自成攻破北京城,逼得崇祯皇帝吊死煤山,然后让满清打着给崇祯报仇的旗号捡漏成功的老朱家江山?”
“还是顺治小儿打着‘为君父报仇’入关,扬州十日、嘉定三屠堆起尸山血海的那个‘复’的‘汉家’?”
“亦或是眼前这群姓吴、姓耿、姓尚的藩王
——当年就是他们引清兵入关的手!
如今又嫌地盘不够大、爵位不够高,想掀桌子换个人坐龙椅,继续把无数汉人子弟当炮灰填进无底洞的‘汉家河山’?”
水是温热的,寒知却感到了刺骨的冷。
前世那些教科书上模糊的“民族情怀”,在系统冰冷精准的数据面前(系统标注:【调取记录:王辅臣之乱镇压效率分析;民生档案V-15(顺治晚期至康熙初年南方各府人口锐减图谱)】)被扒得干干净净,只剩赤裸裸的利益与血肉废墟:
系统886曾经的分析报告冰冷地陈列在记忆里:
三藩各自为战,互不信任: 吴三桂、耿精忠、尚之信(前期),各怀鬼胎。
吴三桂想当皇帝,耿、尚只想保住自家小朝廷。
联合?不过是暂时的权宜。
战略格局已变: 清朝不是明末那腐朽的王朝了。
鳌拜倒了,康熙励精图治,平定了陕西等地叛乱,京畿稳固。
中原基本盘已经稳定下来,清廷掌握了除南方部分地区外的国家机器和大部分资源。
民心所向?: 别搞笑了!真正颠沛流离、水深火热的,从来都是底层被裹挟的汉人百姓!
系统调取的地方志、流民档案触目惊心:大兵过处,十室九空!
管你是满洲八旗还是汉人藩兵,烧杀抢掠从不分对象!
三藩控制区的百姓一样被征收沉重的赋税,拉壮丁充军送死!
哪有什么“复我河山”的美好?
只有尸横遍野、易子而食的炼狱!
胜算渺茫: 即使没有系统,以她前世看过些历史知识的记忆,也知道三藩最后是什么下场。三藩根本赢不了!
“所以……”
寒知将湿漉漉的额发猛地撩到脑后,水珠顺着颈项滚落,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清醒,甚至淬着冷酷的厌恶
——“尚之信反,或者不反?有他妈的什么差别?!
不过是挪个地方受苦!
不过是让这把该死的火再多烧几天,再多填进去成千上万条人命!
换汤不换药的狗屁玩意儿!”
“吴三桂这老狗自己就是满清的平西王,手上沾的血足够写本《杀汉人指南》!
他配谈‘复明’?”
她嗤笑一声,嘲讽拉满,
“这就是场披着狗屁‘民族大义’皮的、野心家豪赌权力的屠宰场!
赌输了,史书上写个‘贼’字;赌赢了?”
她耸耸肩,带着看破一切的讥诮,
“又他妈是多一个汉高祖朱元璋,转头就把功臣和碍眼的全砍了!能比老康好到哪去?”
她闭上眼睛,将整个人沉入水中几秒,隔绝掉外界的声音,只剩下水流在耳边的嗡鸣。
她猛地闭眼,整个人沉入水中几秒,水流的嗡鸣隔绝了一切。
那么,我呢?我该支持谁?
支持大清? 那汉人灵魂在激烈排斥,仿佛背叛血脉。
支持三藩? 那等于拥抱一场毫无意义、延长痛苦的屠杀,支持几个本质上与当下满洲统治者无异的枭雄!
更将自己这安身立命的王府根基置于烈火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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