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宏业那句艰难吐出的“子嗣”二字,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何西门疲惫的心湖里只激起一丝微澜,便迅速沉没。他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用指腹用力揉着抽痛的额角,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地址,时间。”言简意赅,带着一种被透支后的漠然。
欧阳宏业报出一个位于城西顶级私人医院的楼层和病房号,末了又急切地补充道:“明天上午!何神医,只要您能…能解决这个难题,欧阳家必有重谢!”他的姿态放得很低,全然不见之前的威压,只剩下一个为子嗣焦虑的父亲最本能的恳求。
何西门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拖着灌了铅般的双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那间依旧弥漫着死亡与新生交织气息的卧室。厚重的门在他身后关上,隔绝了欧阳宏业复杂的目光和周伯感激的泪眼。
黑色跑车在凌晨沉寂的街道上漫无目的地行驶。何西门将车窗完全降下,冰冷的夜风如同刀子般刮在脸上,试图驱散那深入骨髓的疲惫和欧阳家那浓得化不开的阴霾。体内强行催动“阴阳锁命”针法的反噬如同跗骨之蛆,脏腑隐隐作痛,太阳穴突突直跳。他需要休息,需要一个能让他暂时卸下所有紧绷的地方。
方向盘下意识地转向城南。穿过几条熟悉的、逐渐变得狭窄和陈旧的街道,最终停在了一个挂着褪色“何氏中医”木牌的老旧门脸前。这是他落脚都市后,用身上仅有的钱盘下的小诊所,位置偏僻,门可罗雀,却是此刻唯一能让他感到一丝“家”的烟火气的地方。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混合着陈年药柜木质香、干燥草药清苦气以及一丝若有若无艾草余烬的味道扑面而来。狭窄的诊所里陈设简单,一张旧诊桌,两把椅子,靠墙一排斑驳的药柜。角落里,一张行军床上胡乱堆着薄被。
何西门反手锁上门,连灯都懒得开,径直把自己摔进了行军床。身体接触到硬板床的瞬间,沉重的疲惫如同海啸般将他彻底淹没。他甚至来不及思考明天欧阳明轩的“特殊困扰”,也来不及梳理欧阳家那潭深不见底的浑水,意识便迅速沉入了无边的黑暗。
不知睡了多久,一阵惊天动地、几乎要将那扇老旧木门拍碎的敲门声,粗暴地将他从深沉的睡眠中拽了出来!
“何西门!何西门!开门!快开门啊!出大事了!”
是上官婉儿!那小麻烦精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恐和哭腔,穿透薄薄的门板,刺得何西门耳膜生疼。
何西门猛地睁开眼,窗外天色已然大亮。身体的疲惫感稍减,但脏腑的隐痛和额角的抽痛依旧顽固。他皱着眉,挣扎着起身,趿拉着鞋走过去拉开了门。
门外的景象让他瞬间清醒了大半!
上官婉儿整个人像是刚从泥潭里捞出来!她那身原本利落的野外冲锋衣裤沾满了黑褐色的污泥和可疑的粘液,脸上更是糊得几乎看不清五官,只有那双大眼睛里盛满了巨大的恐惧和生理性的恶心,泪水混合着泥水不断往下淌。她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双手死死地抱着自己的左臂,那手臂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姿势僵硬着,小臂处,冲锋衣的布料被撕开了一道口子,裸露的皮肤上,赫然可见几个极其细小的、却深可见骨的咬痕!伤口周围的皮肉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如同腐烂树叶般的青黑色,并且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四周蔓延肿胀!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土腥、腐臭和某种奇特辛辣气味的恶臭,从她身上散发出来。
“呜…何西门!救命!虫子…好恶心的虫子…钻…钻进去了!”上官婉儿看到门开的瞬间,如同看到了最后的救命稻草,带着哭腔的尖叫几乎破音,身体一软,就要往地上瘫倒。
何西门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捞住。入手的感觉冰冷粘腻,她的身体颤抖得如同风中落叶。他迅速将她半扶半抱地弄进诊所,反脚踢上了门。
“怎么回事?”何西门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但眼神锐利如鹰,迅速扫过她手臂上那诡异的伤口和蔓延的青黑色。
“古…古墓…我们在清理那个新发现的宋代夫妻合葬墓…”上官婉儿语无伦次,巨大的恐惧让她牙齿都在打颤,“我…我负责清理女棺内层的淤泥…手刚伸进去…就感觉…就感觉被什么东西狠狠咬了一口!钻心的疼!然后…然后就看到…好几只…好几只指甲盖那么大…黑乎乎的…长着好多腿…像…像变异的虱子!它们…它们咬完就…就钻回泥里不见了!”她一边说,一边忍不住干呕起来,显然那虫子的模样和钻咬的感觉给她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队医…队医给我消了毒…打了针…但…但完全没用!伤口越来越痛…越来越麻…像…像有冰在里面烧!整条胳膊…都没知觉了!”
何西门眉头紧锁。尸蹩?还是某种罕见的墓穴寄生虫?他迅速将她按坐在诊桌旁的椅子上,拉过她的左臂。指尖刚一触碰到伤口周围的皮肤,一股极其阴寒、带着强烈腐蚀性的气息就顺着指尖传来!同时,他敏锐地捕捉到,在那青黑色的肿胀皮肉深处,似乎有极其微弱的、如同砂砾摩擦般的蠕动感!不止一只!那恶心的东西钻进去后,还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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