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静谧中流淌,只有金针微不可闻的嗡鸣和慕容卿均匀悠长的呼吸声。
就在何西门凝神捻动最后一根刺入腰眼穴的金针时,一直阴沉着脸在旁边踱步的王强,终于按捺不住,从随身的名牌公文包里,“啪”地一声甩出一份装订精美的合同,重重拍在何西门旁边的诊桌上!那声响惊得沉浸在温暖中的慕容卿睫毛都颤了一下。
“何医生!针也扎了,人也看了!慕容小姐感觉也不错!”王强指着那份合同,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这份保密协议和附加条款,你现在就签了!今天这里发生的一切,包括慕容小姐的病情细节、治疗过程、甚至你这个人,都必须绝对保密!一个字都不许泄露出去!否则……”他冷笑一声,眼神带着威胁,“后果你承担不起!”
何西门捻针的手指纹丝不动,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拍在桌上的不是合同,而是一张废纸。他专注地感受着针下气机的流转,直到确认慕容卿腰眼穴最后一丝寒气也被驱散,才缓缓收针。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赏心悦目的韵律感。
他慢条斯理地将金针一根根收回针囊,用软布擦拭干净,这才转过身,拿起那份厚厚的合同,随意地翻看起来。越看,他嘴角那抹惯常的、带着点痞气的笑意就越深,眼神却越来越冷。
“保密协议?”何西门嗤笑一声,手指弹了弹那光滑的铜版纸,“条款还挺全。禁止向任何第三方透露慕容小姐在此就医的信息……嗯,理解,保护隐私嘛。”他翻到后面几页,笑容变得玩味起来,“哟,附加条款更有意思了。要求我何西门本人,在协议有效期内,不得再为任何与慕容小姐存在竞争关系的艺人提供医疗服务?不得接受任何与慕容小姐病情相关的采访或咨询?甚至……不得在任何公开或私下场合,提及与慕容小姐有过接触?”
他抬起头,目光如电,直射王强:“王经纪人,你这买的不是保密,是想买断我这个人,买断我行医的自由,买断我说话的权力啊?怎么,怕我出去说,堂堂国际影后慕容卿,腰不好?还是怕别人知道,她在我这破诊所的破行军床上趴过?”他语气里的讽刺毫不掩饰。
王强被他看得心头一凛,但想到慕容卿的商业价值和可能引发的舆论风暴,立刻又强硬起来:“这是必要的风险规避!慕容小姐的形象价值千金!任何一点负面消息都可能造成无法估量的损失!签了它,诊金好说!欧阳家付你多少?我们翻倍!”他试图用金钱砸人。
“翻倍?”何西门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随手将那叠价值“千金”的合同像丢垃圾一样丢回桌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钱?是好东西。可惜,我何西门给人扎针,从来只凭心情,不看价码。”他慢悠悠地踱到王强面前,身高带来的压迫感让王强下意识后退了半步。何西门微微俯身,盯着王强的眼睛,那眼神锐利如刀,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力量,哪里还有半分之前的懒散和痞气?
“倒是你,王经纪人,”何西门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口口声声为了慕容小姐的艺术生命,为了她的清誉形象。可你这份协议里,字字句句透着的是什么?是控制!是禁锢!是把一个活生生的人,当成一件不能有任何瑕疵的、待价而沽的商品!”他指了指依旧安静趴在行军床上,仿佛对外界争执一无所知,但脊背线条明显绷紧了的慕容卿。
“真正的艺术,源于真实,源于自由!源于对生命本身的尊重和热爱!而不是被你们这些商人用一份份冰冷的合同,像裹脚布一样层层捆绑,变成一个只能活在完美橱窗里的假人!”何西门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凛然的气势,如同惊雷在狭小的诊所里炸响!“她腰伤复发,忍着剧痛也要坚持亲自上阵拍戏,这份对表演的赤诚和执着,才是她艺术生命最闪耀的光!你们不珍惜这份光,反而想方设法地去掩盖它身上任何一点‘不完美’的阴影?何其可笑!何其可悲!”
他一把抓起桌上那份厚厚的协议,在王强惊怒交加的目光注视下,双手捏住合同边缘,猛地发力!
嗤啦——!
清脆响亮的撕裂声,如同惊雷劈开了沉闷的空气!那装帧精美的铜版纸合同,在何西门手中如同脆弱的废纸,被干净利落地撕成了两半!接着是四半、八半……雪白的纸片如同被狂风撕碎的蝶翼,纷纷扬扬,洒落一地!
“你……你竟敢!”王强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何西门,脸色涨红如同猪肝,一句话都说不完整。他从未见过如此嚣张、如此不按常理出牌的人!竟然敢当着他的面,撕毁他精心准备的、代表资本意志的合同!
“我有什么不敢?”何西门随手将最后一点碎纸屑丢在地上,拍了拍手,仿佛沾上了什么脏东西。他脸上又恢复了那种懒洋洋的、带着点玩世不恭的笑容,只是眼底的寒意未消。“回去告诉你的老板,或者那位追求‘完美艺术’的大导演。慕容卿的腰伤,我治了。至于我这个人,我的嘴,我的针,只属于我自己。想封?拿点真正配得上‘艺术’二字的东西来换。”他微微歪头,笑容带着一丝挑衅,“或者,让他们亲自来跟我谈谈,什么叫‘艺术的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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