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西门那声悲愤的长嚎余音还在破败的小屋梁上打转,老李头吓得差点从藤椅上栽下来,浑浊的老眼惊恐地瞪着这个突然发疯的年轻大夫。何西门自己也被那声嚎叫震得耳膜嗡嗡响,他烦躁地耙了耙头发,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慕容卿!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妖精!她一句“学扎针”,等于往这平静(至少表面平静)的青石镇扔了颗核弹!他现在都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的、即将被狗仔闪光灯烤焦的糊味!
“大……大夫?”老李头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手指下意识地蜷缩着,避开那块暗红的硬壳,“你……你没事吧?是不是……饿了?”老头浑浊的眼睛里带着朴实的关切,他指了指墙角一个盖着破布的竹篮,“老婆子早上烙的饼,还热乎着,要不……垫巴垫巴?”
饿?何西门被老头这朴素的关怀弄得一愣,随即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谬感涌上心头。是啊,天塌下来也得吃饭。外面是即将席卷而来的风暴,是金水湾的阴影,是噬生蛊的威胁,是欧阳慕雪冰冷的婚帖……可眼下最实际的危机是——他饿了,而且身无分文。从金水湾逃出来时匆忙,连钱包都没带,这两天全靠小镇上几个被他随手治好头疼脑热的老乡接济点馒头咸菜,嘴里早就淡出鸟来了。
“谢了大爷,”何西门勉强挤出个笑容,走到墙角掀开破布,里面是两张金黄喷香的烙饼,还带着灶火的余温。他拿起一张,狠狠咬了一大口,粗糙的面香混合着葱油味瞬间抚慰了焦躁的肠胃,也让他混乱的脑子稍微清醒了点。“饼真香!您老伴手艺是这个!”他竖起油腻腻的大拇指。
老李头见何西门吃得香,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香就多吃点!大夫你救了我的手,管够!”
何西门狼吞虎咽地干掉一张饼,又灌了一大瓢凉水,感觉力气恢复了些。不行,坐以待毙不是他的风格。慕容卿那妖精说来就来,风暴将至,他得储备点“弹药”——至少得弄点像样的吃的,顺便……打探下风声。这小镇巴掌大,有点风吹草动,菜市场绝对是最佳情报站。
“大爷,您歇着,千万别碰水,尤其鱼腥!我出去转转,弄点菜回来。”何西门叮嘱道,目光再次扫过老李头指甲缝那块暗红印记,心头那根弦依旧绷得死紧。巷口监视者的消失,并不意味着危险解除。
“哎,哎!大夫你小心点!”老李头连连点头。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黄昏的暖光涌了进来。青石镇傍晚的巷子比白天多了几分烟火气,各家各户飘出饭菜的香气,顽童追逐打闹的声音在狭窄的巷道里回荡。何西门深深吸了口气,混杂着泥土、炊烟和淡淡鱼腥味的空气,暂时驱散了心头的阴霾。他沿着青石板路,朝着记忆里菜市场的方向溜达过去。
青石镇的菜市场不大,就横在两条主街交叉口的一片空地。水泥台子搭的简易摊位,顶上拉着褪色的塑料棚。此时正是晚市高峰,人声鼎沸,挤满了提着菜篮子的主妇和刚下工的汉子。吆喝声、讨价还价声、鸡鸭鹅的叫声混杂在一起,热闹非凡。
何西门一出现,立刻引起了小小的骚动。他穿着虽然普通(甚至有点旧),但那张脸和那股子混不吝又带着点潇洒的气质,在灰扑扑的小镇人群中如同鹤立鸡群。几个认识他的摊主热情地招呼:
“何大夫!来啦!今天新到的水萝卜,水灵着呢!拿点回去?”
“何大夫!看看我这土鸡蛋!真正的走地鸡!”
“何大夫,我家那口子吃了您开的方子,咳嗽好多了!这捆青菜您拿着!”
何西门脸上挂着惯有的、略带痞气的笑容,一一回应着,嘴里说着“好说好说”,“下次一定光顾”,脚下却像抹了油,灵活地在人群中穿梭,目标明确地朝着一个角落——那里是镇上唯一一家肉铺,老板姓王,肉还算新鲜。
“王老板,来半斤五花肉,肥瘦相间的!”何西门挤到肉摊前,敲了敲油腻的案板。
“哟!何大夫!稀客稀客!”王老板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系着油光锃亮的围裙,见是何西门,立刻堆起笑容,麻利地操起刀,“给李老头补身子?您稍等,马上好!”寒光闪闪的切肉刀在肉案上舞动,很快,一块红白相间、层次分明的上好五花肉就被称好,用干荷叶包了起来。
“承惠,十五块八!”王老板把肉递过来。
何西门伸手去摸裤兜——空的!再摸上衣口袋——只有几枚不知哪个老乡塞给他的、早已不流通的旧版分币!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该死!忘了这茬!身无分文!
“呃……王老板……”何西门难得地露出一丝尴尬,摸了摸鼻子,硬着头皮开口,“那什么……出门急,忘带钱了。您看……这肉先记我账上?回头……”
王老板脸上的笑容肉眼可见地淡了下去,眼神里多了点审视和为难。何西门虽然医术好,在小镇也帮了不少人,但毕竟是个外乡人,还是个没固定营生的“游医”。赊账?在这小镇上,可不是谁都敢开这个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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