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凰四年的春天，来得迟滞而料峭。长安的风里还裹着残冬的寒意，吹得太极殿外的宫灯摇摇欲坠。经历了去年冬天罢免龙天策的风波，朝堂上的气氛始终紧绷，像拉满的弓弦，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射向何方。御座上的“秦珪”，在最初的兴奋与惶恐后，似乎渐渐适应了“皇帝”的角色，只是那双眼睛里，偶尔闪过的不是帝王的威仪，而是一种急于证明自己的焦灼。
这份焦灼，终于在一个看似寻常的朝会上，酿成了一场更大的风波。
违制圣旨：一朝妄言动根基
惊蛰刚过，万物初萌，“秦珪”却在朝会上，抛出了一道石破天惊的圣旨。
他端坐在御座上，声音带着刻意拔高的威严，却掩不住一丝底气不足：“传朕旨意，自神凰四年始，我大唐治国，当以士大夫为基，与世家共天下。凡军国大事，须与世家大族商议，择其善者而从之。”
“与士大夫共天下，与世家共天下”——这短短十几个字，像一道惊雷，在朝堂上空炸响。
百官们瞬间僵住，脸上血色尽褪。谁都知道，太宗文皇帝秦正阳在位时，曾明确提出“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定下“与百姓共天下”的国策，强调治国当以民为本，而非依附于少数世家。这道圣旨，无疑是公然违背祖制，是要将大唐的根基，从万民之上，重新绑回世家的战车！
“陛下！万万不可！” 一位须发皆白的宗室老臣，几乎是踉跄着冲出朝班，伏地叩首，“太宗皇帝‘与百姓共天下’的遗训，言犹在耳！世家虽有功于国，却不可凌驾于万民之上！此旨一出，恐动摇国本，失信于天下啊！”
“秦珪”的脸色瞬间涨红，或许是被老臣的激烈态度激怒，或许是急于维护自己的“权威”，他猛地一拍龙椅扶手：“放肆！朕乃天子，难道不知治国之道？世家掌文脉，握民望，与他们共治天下，方能稳固江山！太宗遗训虽重，亦需因时制宜！”
这番话，说得颠三倒四，既无逻辑，更无章法。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绝非出自深思熟虑，更像是一时兴起的妄言。
站在文官班首的费无极，听到“因时制宜”四字，眼皮猛地一跳，指甲几乎掐进掌心。他确实想扶持世家、打压寒门，以巩固自己的权势，但他深知“循序渐进”的道理，更明白太宗遗训的分量——公然违背，无异于引火烧身！这个蠢货，竟然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挑战祖制！
他强压着心头的惊怒，眼角的余光扫过朝堂。只见那些世家代表，虽脸上难掩窃喜，却无一人敢站出来附和——这道圣旨太过扎眼，等于把他们架在火上烤，谁此刻出头，谁就是与天下百姓为敌。而寒门官员和宗室，则个个面色铁青，看向御座的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愤怒。
“陛下，此事事关重大，可否容后再议？” 费无极出列，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与世家共商国是，本无不可，但‘与世家共天下’之言，恐有不妥，还需从长计议。” 他试图给“秦珪”一个台阶，也给自己争取一点缓冲的时间。
“秦珪”却像是被费无极的“质疑”激怒了，梗着脖子道：“朕意已决！费相不必多言！”
说完，他竟拂袖而去，留下满朝文武面面相觑，和一道注定要掀起滔天巨浪的圣旨。
相国府怒：老贼斥傀儡
圣旨颁布的当天下午，安国公府（费无极身为相国，府邸亦称相国府）的书房里，气氛压抑得能滴出水来。
房门紧闭，四周的侍卫被远远遣开，只留下费无极和那个“秦珪”。
“秦珪”穿着一身常服，此刻却没了半点皇帝的样子，他“噗通”一声跪在冰冷的青砖地上，头埋得低低的，肩膀止不住地颤抖。
费无极端坐在主位的太师椅上，手中把玩着一枚玉扳指，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没有看地上的人，目光阴鸷地盯着窗外，良久，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得像磨过砂石：
“混账东西！”
这四个字，不高，却带着雷霆万钧的怒火，吓得地上的“秦珪”猛地一颤，差点瘫软在地。
“谁让你私自做主，下那道圣旨的？” 费无极猛地转过头，浑浊的眼睛里迸射出骇人的精光，死死盯着“秦珪”，“与世家共天下？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秦珪”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把头埋得更低，几乎要碰到地面。
“你以为你是谁？” 费无极猛地一拍桌子，茶杯里的水溅出，打湿了他的袍角，“你是真的秦珪吗？你懂什么叫治国？太宗皇帝定下‘与百姓共天下’的国策，那是用多少血和泪换来的教训！你倒好，一句话就想推翻祖制？”
他站起身，走到“秦珪”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自己一手推上皇位的傀儡，眼中的失望与愤怒几乎要将人吞噬：
“你提这个要求，是想拉拢世家？我告诉你，你这是把他们往风口浪尖上推！往火坑里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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