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就在孙小乙快马加鞭奔向晋阳城的同时,威宁县城外龙王庙的河滩地上,已是人声鼎沸,空气闷热得如同巨大的蒸笼。
合作方魏国成还没来,苏康可不能闲着,他得先让拾穗营这帮聚拢起来的壮劳力们动起来!
当务之急是动手干实事——挖沟修路、疏通河道,把水路陆路都弄顺溜了,让货物进出方便,这好比是修房得先打好地基。
等路和水道弄好,这才好干后续的大买卖:比如收东西、转卖、再买进、运输、找人做工、办工厂作坊等等。
但这些事儿要做得顺、做得久,光靠干活儿不行。
苏康知道,还得把威宁县衙上下清理一番,踢走那些一肚子坏水、光想揩油的贪官污吏。
只有把这些坏水清理掉,才能保证前面说的那些买卖营生平平安安地做下去,让威宁县真正变好,百姓有钱赚,县里也兴旺发达。
几百号光着膀子或仅着破烂短褂的汉子,挤挤攘攘地站满了闷热的河滩。
烈日灼烤着裸露的皮肤,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水汽和汗腥味。
他们手中紧握简陋的工具——磨损的旧铁锹、残缺的锄头、削尖的硬木棍——在王贵那张被攥得汗津津的“拾穗牌”带来的希望感召下,眼神中燃烧着渴望的火焰。
那五贯钱的饼画得太圆太诱人,成了这暑热中驱使他们奋力拼搏的唯一动力。
这些汉子,大多数人签的都是长工契约,只有少数还抱着且做且看的态度,就签了短工。
负责这片工地的,是衙里一个沉默寡言、但极熟地方水利的胥吏,姓林,人称老河工。
他抹了把额上豆大的汗珠,看看眼前黑压压的人群,又低头看看手中那份苏康手绘的图样:要求拓宽河道,加深清淤,并在滩地上整平、夯实出一块大场地来!
“都听好了!”
老河工扯开嗓子吼了起来,声音在闷热的空气中显得有些吃力,“看见俺面前这根插地的竹竿没?这就是中线!从这线往南三十步,北三十步,都给俺往下挖!宽够尺,深够寸!烂泥清出去,大石头留着!挖出的土,”
他指了指滩地上拉好的麻绳,“就按这线垒堤!给俺使劲捶实它!听清了没?有力气的往前冲!干完当天结钱!苏大人说了,干得多,拿得多!”
苏康为了照顾这些人的情绪,就连夜修改了一下计酬方式,不管是长工还是短工,都按日发放薪水,短工薪酬不变,长工则先给每人每日发放一百五十文钱,让他们也能够养家糊口,其余的部分则等到月底再给,这些长工们都举着双手赞成。
这才叫人性化的管理!
“干活换钱喽!”
一声亢奋的呼喊,彻底点燃了人群!
众人轰地一声散开,几百条汉子如同扑食的豹子,蜂拥向河床。
铁锹锄头挥舞,泥土沙石飞溅!
汗水如瀑布般从他们古铜色的脊背、胸膛上流淌下来,将破旧的衣裤紧紧粘在身上。
滚烫的阳光无情炙烤,河滩上升腾起一片热雾。
刘铁臂冲在最前头,他只穿了件露肩的汗衫,一身腱子肉油亮。
他根本不用家什,两臂筋肉坟起,十指如钢爪,深深插进被河水浸得半干半湿的泥滩里,一声炸雷般的“起!”,一大块沉重的河滩淤泥便被生生掀翻!
动作迅猛,一人之力盖过旁边三把铁锹!
王贵老汉也没穿褂子,露着瘦骨嶙峋的胸膛,手握豁口锄头,对准一块地方沉默而坚韧地刨着。
他动作不快,却下下实在。
汗水流进眼睛,火辣辣的,他随手用臂膀抹掉,心里只想着:多刨一锄,离娃娃的药钱就近一分。
他那浑浊的泪花偶尔混着咸涩的汗水滴入脚下的泥土。
刘二也放弃了倒夜香的勾当,加入了拾穗营,还签了长工,他也是不甘示弱,身先士卒,干得很是起劲。
号子声伴随着铁器碰撞声、泥土抛洒声,在闷热的河滩上汇成一片喧嚣。
河道在几百双粗糙大手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拓宽加深。
苏康只穿了件粗麻短褂,戴着顶破草帽,混迹在人群中巡视。
王刚和张武,则一左一右,形影不离,在护着他的周全。
眼前的热闹景象让苏康感到欣慰,心头觉得沉甸甸的:这民气的确可用,但这股拼命的狠劲,也透着孤注一掷的绝望,他必须尽快让那“五贯钱”从纸面落到实处来!
他目光如鹰,仔细审视着新挖开的河岸断面,看那泥土的颜色、质地、层次,都是无声的信息。
突然,他目光锁定在一处新暴露的陡坡底部!那里的泥土呈现出一种异常的颜色——灰黄底色上均匀点缀着无数白色微点,质地细腻油润!
苏康心头剧震,一个箭步冲过去,不顾旁人诧异的目光,蹲下身,五指并拢狠狠插入那片灰黄湿润的土层,粘稠滑腻的触感瞬间包裹指尖!
他用力抠出一大块,在掌心揉搓、捻开,细细进行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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