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丈,这灯怎么换?”沈骁兴致勃勃地问。
“不贵不贵,两枚宫筹一盏!”老匠人伸出两根手指。
沈骁爽快地掏出宫筹递过去,挑了一盏“将军破阵”,又拿起一盏绘着“鲤鱼跃龙门”的,转身塞到东方澈手里,咧嘴笑道:“澈兄,这个给你!讨个年年有余、跃登龙门的好彩头!我瞧着比那些玉雕金铸的有意思多了!”
东方澈看着手中那盏小巧玲珑、透着民间烟火智慧的走马灯,感受着竹骨的温润和素绢的柔韧,再看看沈骁脸上纯粹明快的笑容,心中也是一暖,含笑收下:“骁弟有心了。这灯,确实有趣。”他手指轻轻拨动灯轮,看着彩绘的鲤鱼在光影中欢快游弋,叮咚的金铃声细碎悦耳。
两人提着灯,继续在宫市中穿行。行至一处售卖文房四宝兼海外奇珍的摊位时,东方澈的脚步再次放缓。这摊位位置颇佳,货物也极尽华美:湖笔徽墨端砚宣纸自不必说,更有来自南洋的玳瑁笔架、西域的鎏金嵌宝石墨盒、东瀛的描金漆器砚屏,件件价值不菲。吸引东方澈注意的,是摊位上几件看似寻常、标价却高得离谱的瓷器——一套青白釉的茶具,釉色温润,器形也算规整,但绝非凡品,却赫然标着“前朝官窑秘制,纹含天机”的字样,索价高达五百宫筹(折算银钱远超其实际价值数倍)。
扮演买家的几位宫人正在摊前流连,对着那套茶具啧啧称奇,似乎被那“前朝秘制”、“纹含天机”的说辞唬住,脸上露出踌躇之色。摊主是个面皮白净、眼神活络的中年人,正口若悬河地吹嘘着这套茶具的来历如何不凡,釉下暗纹如何暗合星象,得之如何能佑家宅平安、官运亨通云云。
沈骁也凑过来看了一眼,嗤笑一声,低声道:“哄鬼呢?这釉色胎质,撑死是前朝民窑上品,离官窑十万八千里。还纹含天机?我看是纹含宰客的刀!”他出身勋贵,眼界极高,一眼便看出其中猫腻。
东方澈不动声色,目光扫过摊位上其他几件标着“海外奇珍”、“古法秘制”名头、价格同样虚高的货物。他并未立刻发作,也未上前质询,只是对跟在身后不远处、同样扮作随从的暗卫首领,极其轻微地递了个眼色,嘴唇无声地动了一下,做了个“记下”的口型。暗卫首领心领神会,身形微微一动,便如滴水入海,悄无声息地隐入人群中,目光锐利如鹰隼,已将摊位、货物、摊主形貌牢牢锁定。
沈骁看在眼里,会心一笑,用肩膀轻轻撞了撞东方澈,压低声音:“澈兄,这就叫‘明察秋毫’吧?跟小时候咱们溜出府看灯会,你总能发现哪家糖葫芦掺了劣糖一个样儿!”
东方澈失笑,瞪了他一眼,眼中却并无责备,只有少年好友间才有的促狭默契:“胡说什么,看你的灯去。”他扬了扬手中那盏“鲤鱼跃龙门”的走马灯,灯影流转,金铃叮咚。
两人说笑着,继续前行。沈骁很快又被一处现场制作糖画的摊子吸引。熬得金黄的糖稀在老艺人手中铁勺的勾勒下,瞬息间化作腾飞的龙、展翅的凤、憨态可掬的肥猪,引得一群扮演孩童的小内侍围在摊前,发出阵阵惊叹。沈骁看得兴起,也掏宫筹买了一条糖龙,拿在手里,也不顾形象,咔嚓咬掉龙头,嚼得咯嘣响,一脸满足:“甜!比宫里饽饽房的点心带劲儿!”
东方澈看着他孩子气的举动,摇头莞尔,目光却再次投向这片精心营造的“升平画卷”。灯火通明,货品琳琅,人影穿梭,笑语晏晏。表象之下,有惠民新政落地生根的暖意(如那厚实的混纺布),有年丰物阜的平稳(如那实在的粮价),有民间智慧的鲜活趣味(如沈骁手中的走马灯和糖画),却也藏着试图借机渔利、扰乱秩序的暗流(如那虚高定价、欺瞒顾客的摊位)。
雪花,终于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起初细碎如盐,渐渐便成了鹅毛般的飞絮。洁白的雪花落在沈骁乌黑的发顶,落在他手中金黄的糖龙上,也落在东方澈提着的、光影流转的走马灯素绢灯罩上,更将这片宫市妆点得如同琉璃世界。
“下雪了!”沈骁仰头,呵出一口白气,脸上带着纯粹的兴奋,“瑞雪兆丰年,澈兄,好兆头!”
东方澈也抬起头,任由冰凉的雪花落在温热的脸上,带来一丝清醒。他紧了紧手中的走马灯,看着灯罩上因热气而加速旋转的鲤鱼光影,听着那细碎不绝的金铃声,又望向远处那个已被暗卫盯住的、标着虚高价格的摊位。宫灯的光晕在雪幕中氤氲开,映着他沉静而清朗的眉眼。
“是啊,瑞雪兆丰年。”他轻声应道,声音融在簌簌落雪声中,“只是这丰年之下,也需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 他迈开步子,步履轻快而沉稳,踏在宫市青石板上新积的薄雪中,留下两行清晰的履痕,向着灯火更深处行去。沈骁三两口将剩下的糖龙塞进嘴里,提着那盏“将军破阵”的走马灯,金铃叮咚作响,快步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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