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跑了多久,直到双腿如同灌铅,肺部火辣辣地疼,身后的兽吼彻底消失,只剩下林间自己粗重如风箱的喘息和心跳的轰鸣,他们才终于冲下陡坡,一头扎进了一条狭窄、湿滑、布满巨大鹅卵石的溪谷里。
冰冷的溪水瞬间浸透了破烂的鞋子和裤脚,刺骨的寒意让人一个激灵,却也带来一丝脱离险境的虚脱感。
“停…停…停一下…”李栓柱拄着开山刀,弯着腰,大口喘息,汗水混合着泥污从额头上小溪般淌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跳出来。他警惕地回头张望,确认没有野兽追来,才稍微松了口气。
柱子再也支撑不住,一屁股瘫坐在溪边一块湿滑的大石头上,捂着剧痛的肋下,脸色惨白,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嘶…他娘的…骨头…骨头怕是断了…”
周福贵小心翼翼地将气阀拧小,节省着宝贵的乙炔气。昏黄摇曳的光线下,他快速检查柱子的伤势。解开柱子的粗布褂子,只见肋下靠近腰侧的位置,一大片触目惊心的青紫淤痕高高肿起,皮肤被野猪獠牙擦破,渗着血丝,虽然没有直接捅穿,但那巨大的撞击力显然伤及了肋骨。
“万幸…骨头没断透,怕是裂了。”周福贵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和沉重,他撕下自己还算干净的内衫下摆,沾着冰冷的溪水,笨拙地给柱子擦洗伤口、简单包扎,“忍着点柱子,千万别乱动,再错位就麻烦了。”
石头沉默地坐在溪水里,任由冰冷的溪水冲刷着虎口崩裂的伤口,刺骨的寒意稍微缓解了火辣辣的疼痛。他摊开粗大的手掌,掌心血肉模糊,指关节处也擦破了皮,渗着血丝。那是硬撼野猪王留下的勋章。
耗子瘫在溪边,浑身抖得像筛糠,刚才的亡命奔逃耗尽了他最后一丝力气和胆气,只剩下劫后余生的茫然和后怕。老蔫则靠在一块冰冷的岩石上,闭着眼,胸口剧烈起伏,发出破风箱般的喘息,仿佛随时会断气。
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每个人的心脏。装备的简陋、力量的渺小,在老鸦坳真正的凶险面前,暴露得淋漓尽致。才刚进山不久,就几乎折损了队伍里最年轻力壮的战斗力。
李栓柱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和泥水,浑浊的老眼扫过一张张疲惫、惊恐、绝望的脸,最后落在周福贵小心翼翼护着的那盏嘎斯灯上。昏黄的火苗在狭窄的溪谷里摇曳,如同他们此刻微弱的希望。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走到溪边,捧起冰冷的溪水狠狠搓了几把脸,刺骨的寒意让他混乱的头脑清醒了几分。
“都…都还活着就好。”李栓柱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强行提振的力气,“柱子伤得不轻,石头手也废了一半,咱们…不能再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撞了。”他抬起头,望向溪谷上方。高大的树冠几乎完全遮蔽了天空,只有极少数缝隙透下惨淡的天光,根本无法分辨方向。浓雾在林间弥漫,更添迷茫。“这老林子,就是个吃人的迷宫。再迷路,不用野兽,自己就能困死在里面。”
周福贵包扎好柱子,抬起头,脸上沟壑里写满了忧虑:“老豹子,你说得对。可…咋办?咱们连个指北针都没有!姓王的狗东西,连这点保命的东西都不肯给!”
“指北针?”李栓柱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微弱的光,他缓缓蹲下身,在溪边潮湿的泥土里摸索着。他的手指捻起一块深黑色、带着明显金属光泽、沉甸甸的小石头。那是溪水从上游冲刷下来的矿石碎块。他凑到昏黄的嘎斯灯下仔细看着,又用刀背轻轻敲击了一下,发出沉闷的声响。
“没有指北针…咱们自己造一个!”李栓柱的声音带着一种绝境中迸发的执拗。
“自己造?”耗子惊魂未定地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痕和泥污,“老豹子叔…咋造啊?咱啥都没有…”
李栓柱没理会耗子的疑问,他目光锐利地在溪流边扫视,很快锁定了一块更大的、同样呈深黑色、在溪水冲刷下棱角分明的石头。他走过去,用开山刀小心地将其撬起。石头入手沉重,表面有明显的晶粒感。
“耗子!”李栓柱低喝一声。
“啊?在!”耗子吓得一激灵。
“把你那针线包拿出来!快!找根最细最长的缝衣针!”李栓柱的语气不容置疑。
耗子虽然不明所以,但看到老豹子叔脸上那种近乎偏执的专注,不敢怠慢,手忙脚乱地从自己背着的杂物小包里翻出一个油布小包,里面果然有几根长短不一的缝衣针。他挑出一根最长的,递了过去。
李栓柱接过针,又看向周福贵:“老周,灯!凑近点!”
周福贵连忙将嘎斯灯凑近。昏黄摇曳的光线下,李栓柱将那根缝衣针的针尖,小心翼翼地在刚才找到的那块深黑色矿石尖锐的棱角上,朝着同一个方向,一下、一下、缓慢而用力地摩擦着。金属针尖与矿石摩擦,发出极其细微的“沙沙”声。
“这是…干啥?”柱子忍着痛,龇牙咧嘴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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