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磁石!”李栓柱头也不抬,专注地摩擦着针尖,“这是磁铁矿石!老辈儿传下的土法子,用磁石顺着一个方向磨针,能把针变成小磁针!有了磁针,就能指方向!”
这话如同黑暗中的一道微光,让绝望的众人精神一振。连靠在岩石上喘气的老蔫都微微睁开了浑浊的眼睛。
李栓柱磨了足有上百下,才停下来。他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将那根针平放在左手掌心。然后,他从怀里掏出一小块干燥的树皮碎片(这是他路上随手捡的),又从耗子那里要来一点用来防潮的树胶(耗子杂物包里什么都有点),将树胶小心地涂抹在树皮中心,然后将那根摩擦过的针,轻轻横放在树胶上,针身保持水平。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连柱子的呻吟都暂时停止了,目光死死盯着李栓柱掌心那块小小的树皮。
时间仿佛凝固了。
几秒钟后,在昏黄灯光的映照下,那根横放在树胶上的缝衣针,极其轻微地、但确凿无疑地……转动了一下!
它不再静止,针尖缓缓地、坚定地指向了溪谷上游的某个方向!针尾则指向相反的下游!
“成了!他娘的成了!”李栓柱布满皱纹和煤灰的脸上,第一次爆发出近乎狂喜的光芒,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激动的水汽!他捧着这简陋到极致、却承载着生之希望的“罗盘”,手都在微微颤抖。
“指…指南针?”耗子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那根自己缝衣服用的针,此刻竟然成了指路的神器!
“是磁针!针尖指北!针尾指南!老辈儿传下来的,错不了!”李栓柱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这是属于老矿工代代相传的、在绝境中求生的智慧。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块粘着磁针的树皮托在掌心,如同托着无价之宝。昏黄的灯光下,那根细小的缝衣针,如同拥有了生命,针尖倔强地指向溪谷上游的方向,在这片吞噬一切的绿色迷宫中,为他们锚定了一个微小却无比珍贵的坐标——北。
有了方向,如同溺水者抓住了浮木。李栓柱捧着那简易的树皮罗盘,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那根倔强指北的磁针,又抬头望向溪谷上方浓密树冠缝隙里透下的、极其微弱的天光。
“跟着水走,水往低处流,方向没错。但林子太密,水也绕弯子。”他喃喃自语,像是在说服自己,也像是在给这支残破的队伍注入信心,“咱们现在,一直往北!往老鸦坳最深的地方走!传说‘金腰带’就在北边的鹰愁涧附近!耗子,你眼神好,盯着点水流两边,看有没有特别黑的石头或者土层!”
耗子立刻挺直了腰板,仿佛被赋予了神圣使命,努力瞪大眼睛,忍着恐惧,仔细打量着溪流两岸被冲刷出的岩壁和泥土。
队伍再次启程,沿着冰冷刺骨的溪流,艰难地向北跋涉。柱子在石头和周福贵的搀扶下,忍着剧痛,一步一挪。老蔫拄着木棍,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后面。李栓柱走在最前,一手紧握豁口开山刀,劈砍着挡路的藤蔓,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托着那块树皮罗盘,不时低头确认磁针的方向。
简易罗盘成了队伍唯一的精神支柱。每当路径被巨石或密林阻挡,需要绕行,李栓柱便立刻停下,将罗盘放在相对平坦的地面,看着磁针稳定下来,重新校准方向。那根小小的磁针,在这片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里,成了他们对抗迷失的唯一武器。
耗子也尽职尽责,一边紧张地留意着四周的动静,一边仔细搜索着溪流两岸。突然,他指着溪流上游一处被水流冲刷出的、颜色明显比周围深暗许多的岩壁,压低声音喊道:“老豹子叔!快看那边!那石头…黑得发亮!还有…还有碎煤渣子!”
李栓柱和周福贵精神一振,立刻凑了过去。李栓柱用刀尖小心地刮下一点岩壁上的黑色粉末,放在掌心捻开,又凑到鼻子下嗅了嗅,脸上露出狂喜:“是煤!是露头的煤线!虽然很薄,但错不了!这颜色,这味儿!”周福贵也捻起一点,仔细看着,用力点头:“没错!是煤!老豹子,咱们方向找对了!”
这发现如同给疲惫的队伍注入了一针强心剂!连柱子的呻吟似乎都轻了些。希望的火苗,在简陋罗盘的指引下,开始重新摇曳起来。
队伍沿着溪流,在磁针的指引下继续向北跋涉。溪谷越来越狭窄,光线愈发昏暗。巨大的鹅卵石湿滑无比,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石头沉默地走在柱子旁边,用自己还算完好的半边身体尽量支撑着他。他魁梧的身躯依旧如同磐石,但那双紧握刀柄、指节发白的手,却暴露了他承受的巨大痛苦。虎口的伤被冰冷的溪水浸泡得发白、麻木,但每一次用力支撑柱子,都牵扯着撕裂般的剧痛,手臂的肌肉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溪流拐了一个急弯,一块巨大的、布满青苔的岩石突兀地横亘在溪流中央,几乎阻断了去路。李栓柱停下脚步,习惯性地将手中的树皮罗盘轻轻放在旁边一块相对平整的岩石上,准备查看绕行路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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