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剑宗后山,寒玉潭。
此地与外门砺剑谷的喧嚣截然不同。山势陡然拔高,奇峰如削,怪石嶙峋。一条仅容一人通行的、布满青苔的湿滑石径,蜿蜒曲折,如同巨蟒盘绕,深入一片终年笼罩在灰白色寒雾的山坳。空气湿冷刺骨,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阴寒,呼吸间都仿佛有冰碴子在肺腑里凝结。阳光艰难地穿透厚重的寒雾,投下惨淡的光斑,非但无法带来暖意,反而更添几分凄清。
寒玉潭便卧在这片寒雾弥漫的山坳深处。潭水并非清澈见底,而是一种粘稠的、如同融化琉璃般的深碧色,水面上氤氲着肉眼可见的白色寒气,丝丝缕缕升腾,与山坳的寒雾融为一体。潭边寸草不生,只有几块被寒气浸染得黝黑发亮的巨大岩石,如同沉默的守卫。离潭水尚有十丈,那刺骨的寒意便已如同无数细密的冰针,穿透衣物,直刺骨髓。潭水本身更是奇寒无比,寻常炼气弟子触之即伤,非特殊法器或灵力护持,根本无法取水。
潭边一块相对平整的黝黑岩石上,堆放着两样东西:一对用最普通的“沉铁木”箍成的巨大水桶,桶壁厚重粗糙,散发着冰冷的金属光泽,光是空桶怕也有上百斤重;一柄厚背宽刃、刃口黯淡无光、通体黝黑、沉重异常的“玄铁”斧头。这便是柳长青口中的“凡铁斧斫”,专为惩罚而备。
两名负责“押送”兼“监工”的巡山弟子——正是昨日在溪边被小金威压吓跪的李魁和侯三——此刻正抱着胳膊,缩在远离潭水的一块大石头后面,脸色发青,牙齿咯咯打颤。他们身上裹着厚厚的棉袍,外面还套着巡山殿特制的、能抵御些许寒气的“暖阳符衣”,依旧冻得瑟瑟发抖。看向寒潭的眼神充满了畏惧。
“李…李师兄…这鬼地方…真不是人待的…”侯三的声音带着哭腔,嘴唇冻得乌紫,“那野人…真能扛得住?每日百担…这不要命吗?”
李魁脸色同样难看,搓着几乎冻僵的手:“管…管他扛不扛得住…赵执事说了…少一桶…咱们也得跟着吃挂落…盯紧点…熬过这百日…”
就在这时,石径尽头,一个高大的身影踏着湿滑的青苔,赤着双脚,“啪嗒啪嗒”地走了下来。正是欧阳奚旺。他依旧穿着那身紧绷绷套在外面的灰色弟子服(里面是祖森兽皮),头发被寒雾打湿,贴在额角,更显凌乱。身后,跟着那座沉默的、如同移动暖炉般的金色小山——小金。小呆毛则缩在他乱发深处,只露出一双警惕的小眼睛,似乎对这极寒之地颇为不适。
欧阳奚旺走到潭边,对那刺骨的寒意恍若未觉。他体内的仙阙血脉奔流不息,如同地底熔岩,自行抵御着外界的酷寒,皮肤下隐隐有紫金色的微芒流转。他好奇地蹲下身,伸手探入那深碧色的潭水。
滋——!
一股白烟瞬间从他指尖冒起!潭水接触皮肤的刹那,一股恐怖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寒意瞬间沿着手臂蔓延!饶是他体魄强悍,也忍不住打了个激灵,闪电般缩回手。指尖皮肤瞬间变得青白,覆盖了一层薄薄的冰晶,传来针扎般的刺痛。
“吼…(冷…)”小金凑过来,熔金的眼眸里带着关切,它庞大的身躯散发着温暖的气息,驱散了靠近欧阳奚旺的部分寒气。
“啾啾!(冻鸟!)”小呆毛也抗议地叫了一声,喷出一缕小火苗取暖。
“是挺凉。”欧阳奚旺甩了甩手,指尖的冰晶簌簌掉落,青白的皮肤在血脉流转下迅速恢复红润。他站起身,看向那对沉铁木巨桶和黝黑的玄铁斧,星辰般的眸子里没有抱怨,只有一种面对新挑战的跃跃欲试。
他先走到那堆黝黑岩石旁,单手拎起那柄沉重的玄铁斧。入手冰凉沉重,斧柄粗糙,刃口厚钝,别说砍灵木,砍普通硬木都费劲。他掂量了一下,随手挥舞了两下,破风声沉闷。然后,他目光投向那对沉铁木巨桶。
每日百担?寒玉潭到淬剑池的距离,他刚才走下来,估摸着有十几里山路,崎岖湿滑。百担水,意味着来回跑一百趟,总路程两千里,还要扛着这两只沉重冰冷的大桶。
“开始吧。”欧阳奚旺很干脆。他走到潭边,无视那刺骨的寒气,弯腰,双手抓住一只巨桶的边缘,低喝一声,腰背发力!
嗡!
沉重的沉铁木桶被他稳稳提起!桶沿触及潭水,发出“嗤嗤”的声响,寒气四溢!他动作不停,将水桶按入深碧色的潭水中!
咕嘟嘟!
粘稠冰冷的潭水灌入桶中,巨桶瞬间沉重了数倍!桶壁外侧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出厚厚的白霜!
欧阳奚旺双臂肌肉贲张,体内仙阙血脉奔流加速,紫金微芒在皮肤下流转,抵御着那恐怖的寒意和重量。他稳稳地将盛满寒潭水的巨桶提起,水波在桶内荡漾,寒气如同实质的冰蛇缠绕桶身。他如法炮制,将另一只空桶也灌满。
两桶深碧色、散发着恐怖寒气的潭水,如同两座小冰山,被他稳稳提在手中。那刺骨的寒意顺着桶柄蔓延,试图冻结他的手臂,却被奔涌的血脉之力强行驱散。他赤着脚,踩在湿滑冰冷的石径上,转身,朝着来路走去。步伐沉稳,每一步落下,都在冰冷的青苔上留下一个清晰的、带着体温的脚印。沉重的桶身随着他的步伐微微晃动,桶壁的冰霜簌簌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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