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几步上前,面上虽带了薄怒,眼底却尽是怜惜,口中叹道:“你这妮子!受了偌大委屈,竟也这般忍气吞声?连春婵这丫头,也由着你瞒天过海,一声不吭么?”
魏嬿婉被他扶住臂膀,不敢全起,只半欠着身子,螓首低垂,泪珠儿已在眼眶里打转,声音哽咽:“皇上息怒!嫔妾……嫔妾并非存心欺瞒圣聪,实是此等微末琐碎,如同蝼蚁争食,怎敢劳动天心,徒惹皇上烦忧……”言罢,那泪珠儿终究滚落下来,滴在素色衣襟上。
皇上见她形容憔悴,弱不胜衣,心中那点愠怒早化作一腔怜意,竟亲自矮了身,将她半搂着按回榻上:“罢了,你尚在病中,何须拘这些虚礼?快些坐稳了。”目光瞥见一旁小几上搁着的那盅纹丝未动的血燕窝,便伸手端了过来,执起玉匙,舀了送至她唇边,温言道:“身子不爽利便该直言,缺了什么短了什么,更要早早禀报。朕在此,难道还护不得你周全?你越是这般隐忍不言,这起子眼皮子浅的下作奴才,惯会看人下菜碟,拜高踩低,你自个儿的日子,岂不愈发艰难?”
魏嬿婉就着匙沿饮了半口,那温润的燕窝滑入喉中,心中却更是百转千回:“嫔妾本是微末宫女出身,蒙皇上天恩浩荡,才有今日福泽。这深宫后苑,拜高踩低、趋炎附势之态,嫔妾看得比谁都真,也……正因看得真切,才更不愿让这些腌臜污秽,扰了皇上清听,玷污了圣心……”
“你啊,识大体,朕心甚慰。可朕亦不愿见你受这般委屈。这不是剜朕的心么!”皇上目光转向一旁侍立的春婵,龙颜微肃,“春婵,你既心疼你家主儿,便如实告诉朕,内务府究竟是如何克扣短缺的?都有哪些人胆敢如此放肆?”
春婵得了圣谕,正欲开口细禀,魏嬿婉猛地挣起身子,不顾一切跪伏于地:“皇上!嫔妾恳请皇上息怒!万望皇上万莫要为嫔妾区区一身,降罪责罚于谁!如今慧贤皇贵妃娘娘新丧,宫中哀思未绝,若因嫔妾这点微末之事再起波澜,引得六宫不宁,人心惶惶,甚或惊扰了皇贵妃娘娘在天之灵,那嫔妾的罪过,便是万死也难赎了”
她抬起泪眼,目光恳切:“皇上若真怜惜嫔妾,有意平此委屈,嫔妾斗胆进言:此等拜高踩低、奴大欺主的风气,由来已久,非止嫔妾一人受其荼毒,后宫诸位姐妹,暗地里不知多少苦楚。与其责罚一二微末之人,不若……不若借此契机,拿那些积年的老油子、滑吏开刀,狠狠整顿一番!将内务府陈腐怠惰的积弊,连根拔起,换些明白勤谨之人。一则正本清源,令阖宫上下警醒,明白谁才是这紫禁城真正的主子,容不得他们作耗;二则,也为诸位姐妹,肃清这污浊之气。如此,方是长久之计……”
此一番话,入情入理,既显大度,又暗藏锋芒,直指要害。皇上眼中激赏之色愈浓,抚掌道:“好!甚好!嬿婉所言,深得朕心!那起子积年老奴,仗着几分资历,倚老卖老,阳奉阴违,确乎是盘根错节,成了气候,早该动一动,换上一换了!”随即目光一凛,转向殿角垂手侍立的进忠:“进忠!”
进忠闻声,趋前一步,躬身听命。
皇上沉声道:“你亲自去办。挑几个最机警可靠的,给朕细细地盯着内务府上下一应人等!查访其怠惰情状、勾结倾轧、克扣贪墨诸般劣迹,务要隐秘周全,滴水不漏。得了实据,速速密报于朕!”
“嗻!奴才遵旨!定当小心办差,不负圣望!” 进忠利落叩首领命,悄然退下。
皇上复又看向魏嬿婉,目光柔和了许多,将她再次扶回榻上坐稳:“此事朕自有主张,你且安心养病。莫要再思虑过甚,徒耗心神。”
“是,皇上圣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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