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唤的是只有两人私下里才知晓的闺中小字,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嘶哑。
他凝望着她泪水未干的脸,眼中的疼惜几乎要溢出来,“不要哭。”
他用尽全力将声音压得极柔,唯恐惊扰了什么。
“裴大人……”洛昭寒的嗓音被压抑的哽咽扯得支离破碎,唤出口的依旧是那个熟悉的官称。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行想压下那汹涌的泪意,却徒劳无功,只能望着他哑声道:“你……你竟真的来了……”
“我从未骗过你,”裴寂依旧维持着那仰视她的姿态,目光灼热而坚定:“上次在巷口,我说我心悦你;今日带着全副执礼登门,来求娶你。字字句句,皆是肺腑之言,永不敢欺。”
“洛昭寒,我裴寂此生所求,唯你一人而已。”
这坦率到近乎鲁莽的剖白,像一阵毫无遮拦的烈风,猛地吹散了洛昭寒心口上厚重的积云。
她怔怔地看着他,那目光专注地描摹过他英挺的眉骨、高直的鼻梁,落在他此刻因激动和仰视而绷得微微紧张的下颌线条上。
她抿了抿唇,那紧紧蹙起的眉头骤然松开,竟是破涕为笑了出来。
那笑起初很轻,肩膀微微耸动,随后眼角弯起,泪珠还挂在长睫上,“你这个人……”
她吸了吸鼻子,带着浓重的鼻音,声音里却带上了难得一见的娇憨:“说话总是这般直白么?也不怕人听了笑话……”
裴寂认真地点头,理所当然地回答:“心中作何想,口中便如何说。”他没有丝毫被打趣的窘迫,反而认真地强调,“对着你,更是如此。”
阳光落在他仰起的侧脸上,将他英朗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
洛昭寒看得有些发怔。
阳光暖意融融,驱散了四肢百骸里盘桓多日的寒意,也悄悄融化了心头的冰甲。
一股从未有过的勇气从心底滋生。她几乎是不经思考地,也是凭着一股连自己都惊讶的冲动,抬起了右手。
冰凉的指尖在半空中微微顿了顿,然后,带着试探般的轻柔,轻轻蹭上了裴寂近在咫尺的脸颊。
裴寂整个身体都绷得死紧,血液不受控制地直冲头顶,激得他眼睫猛地一颤,深不见底的瞳仁在刹那间亮得惊人。
惊愕褪去后,巨大的狂喜席卷而来,将他整个吞没。
那情状,竟比洛昭寒还要窘迫几分。
洛昭寒回过神来,自己这是在做什么?!竟然主动去触碰一个男子的脸颊?
天!这简直是……巨大的慌乱轰然淹没了她。
她猛地吸了口气,手指触电般就想要缩回!
然而裴寂的反应比她更快!
在那只带着凉意的小手即将逃离的刹那,他那温热宽大的手掌已如疾影般覆下,紧紧握住了她的手背。
裴寂维持着半跪的姿势,深深望进洛昭寒羞怯惊慌的眼底。
带着一丝询问般的恳切,他微微侧过头。
脸颊贴着手心,轻轻的,缓缓的,回蹭了一下。
这一次,他清晰地感受到了。
他的唇边无声地溢出一缕极其细微的叹息,带着难言的满足和怜惜。
裴寂终于轻轻地笑了起来。
胸腔微微震动,牵得包裹着她的手也轻颤了一下。
那笑里满是明朗的欢愉和得偿所愿的松快。他依循着她的意愿,适时地松开了覆在她手背上的大掌。
掌心那灼人的包裹骤然撤去,带起一阵凉飕飕的空虚感。
宽大的袖口垂落,掩去了所有刚才的证据,但那藏在袖中的手,指尖却仍在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着烫,。
裴寂终于从杌凳前站起身。
高大的身影立刻在洛昭寒身边投下一片充满压迫感的阴影。他稍微整理了一下因半跪而略有些褶皱的衣袍下摆,也借此动作平复了过分激荡的心绪。
再开口时,声音低沉了许多,带着点商量的意味:“往后……你我之间,不必再用‘裴大人’这般疏远的称呼了吧?”
洛昭寒正垂着眼盯着自己袖口上细密的缠枝莲花纹路,闻言心里微微一跳。
她悄悄抬起一点眼帘,视线飞快地掠过裴寂那张俊朗面庞,那窘迫羞涩却又强作镇定的样子,竟让她心底滋生出一点微妙的狡黠念头来。
“那……”她拖长了声音,微微侧过脸,唇边弯起一个极其清浅的弧度,露出一点尖尖的小白牙。
眼波流转间,竟带上几分罕见的调皮与大胆。她故意微微歪头,以一种极其无辜又极其诚恳的神态问道:“现在唤你‘夫君’,会不会太早了点?”
轰——!
这两个字,不啻于一声惊雷在裴寂头顶炸开。
“夫君”?
从她口中唤出?
过于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心神剧荡,膝盖猛地一软,那挺直了许久的身躯竟晃了一晃,险些真的站立不稳,向后倒去。
他慌忙用手扶住身旁的圈椅靠背,才堪堪稳住身形。
哪里还有半分大理寺少卿平日里断案如神的冷静持重?完全就是个被心上人一句话就击溃了心防的纯情少年!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