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被陈凡一刀枭首的北莽百夫长,无头的尸身早已冰冷僵硬。喷洒而出的鲜血,在干燥的沙土地上凝固成一片片暗褐色的、如同怪诞图画般的丑陋图块。
三名身披完整黑狼皮,脸上用血与矿物颜料画着诡异狼首图腾的北莽武士,如同三尊沉默的雕塑,护卫在一个枯瘦如柴的老者身旁。他们便是耶律洪基的亲卫,只听令于他一人的影子部队——“风狼”卫。
而那名老者,便是北莽国师座下,精通追魂索命之术的“察罕”萨满。
他整个人干瘪得像一具从古墓里挖出来的木乃伊,身上挂满了由人骨、兽牙和不知名禽鸟的黑色羽毛串成的饰物,在死寂的戈壁风中,发出细碎而诡异的碰撞声。他手中,拄着一根盘绕着一条斑斓毒蛇的黑色骨杖,那蛇信吞吐,竟也是一片漆黑。
老萨满蹲下身,伸出那双如同脱水鸡爪般的手指,指甲又长又黑,他小心翼翼地从那凝固的血块边缘,刮下了一点点几乎化为尘土的血迹,郑重其事地放入一个由某种动物的胃袋缝制而成、外面还缝着黑色羽毛的皮囊里。
“血,尚温……魂,未远……”
老萨满的喉咙里,发出一阵夜枭般的笑声,嘶哑、尖利,足以让最悍勇的武士都头皮发麻。
他将那丑陋的皮囊凑到鼻尖,深深地、陶醉地一吸。
下一刻,他那双本就浑浊的眼珠猛地向上翻去,露出了骇人的、布满血丝的眼白。他整个人开始剧烈地抽搐,嘴里念念有词,发出一些不属于人类语言的、古怪的音节。
“我闻到了……风的气息……影子的味道……”
“桀桀桀……找到了。”
片刻之后,他猛地睁开眼,那双浑浊的眸子里,竟闪烁着两点非人的幽绿光芒。他缓缓站起身,手中的黑色骨杖在没有任何支撑的情况下,径直指向了陈凡等人仓皇逃离的方向。
“那只蝎子,往那边去了。”
他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脸上露出一丝贪婪至极的迷醉神情。
“他身上……有火烧粮草的焦味,有北凉军人的铁锈味,还有……”
老萨满的鼻子又用力地抽动了一下,仿佛在品尝什么绝世佳酿。
“……一股……很好闻的……气运的味道。”
“就像……寒冬腊月里,被圈养得最肥美的那只羔羊。只要吃掉他,大祭司的位置,就是我的了……”
……
一处被当地牧人废弃多年的羊倌石屋,成了陈凡一行人临时的喘息之地。
石屋破败不堪,屋顶漏着天光,冷风从墙壁的豁口里灌进来,吹得人遍体生寒。但此刻,没有人抱怨寒冷。一种比寒风更刺骨的压抑,笼罩着每一个人。
一个老卒靠着墙壁,大口喘着气,他压低了声音,对身边的袍泽颤声道:“乖乖……这比当年在拒北城外被三千北莽骑兵追着屁股砍还瘆人!咱们这是……到底招惹了什么邪神菩萨?”
他的同伴脸色同样难看,只是死死地握着刀柄,一言不发,但那因为用力而发白的指节,已经暴露了他内心的恐惧。
“不对劲。”岳嵩用他的佩刀刀尖,在满是尘土的地面上无意识地划着,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我们已经向北跑出了将近六十里,换做任何斥候,踪迹也该断了。但那种芒刺在背的感觉……一直跟着我们,甚至越来越清晰。”
他猛地抬头,目光灼灼地看向正靠在墙角闭目养神的陈凡:“主公,这绝非寻常的追踪之术。我早年在南疆戍边时,曾见过当地的土人有一种邪术,能以仇人的发肤、血液为引,隔着百里行咒杀、追踪之事。我们怕是……被北莽的萨满给盯上了!”
不愧是未来的“将星之种”,乙级的天命角色,见识果然不凡。
陈凡心中赞了一句,面上却依旧波澜不惊,缓缓睁开了眼睛。
“不错。”他坦然承认道,“是冲着我来的。”
“嘶——”
周围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岳嵩和那些老卒脸上,同时浮现出惊骇与愤怒交织的神色。
“这种邪术,必然有其限制,或距离,或时效,不可能无穷无尽。”岳嵩到底是科班出身的将领,即便面对未知,依旧保持着冷静的分析,“属下建议,我等立刻化整为零,寻一处极其隐蔽之地,例如深入地下的洞窟或是密林深处,潜藏数日。不生火,不言语,断绝一切可能暴露的痕迹。待对方术法失效,这阵风头过去,再图后计。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这是最稳妥,也是当下看来唯一正确的应对之法。
避其锋芒,待机而动。这是兵法正道。
但陈凡,偏偏最讨厌“被动”。
他骨子里那个乐子人的灵魂,在巨大的压力下,开始疯狂地蠢蠢欲动。
“啧,躲?躲得过初一,躲得过十五吗?”陈凡在心中迅速盘算,“这种因果律的锁定,就像是开了GPS,我躲到天涯海角,地图上那个红点也始终亮着。被动规避,只会让我们彻底失去主动权,变成被猎犬追得惶惶不可终日的兔子,早晚会被堵死在某个角落里。”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