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依旧无情地冲刷着汴京,却再也洗不净空气中弥漫开来的、令人作呕的甜腥恶臭和焦糊味。萧凛站在皇城司指挥使公廨的窗前,指尖深深嵌入坚硬的窗棂,木屑刺入手掌也浑然不觉。他透过被暴雨模糊的窗纸,仿佛能看到城西方向腾起的、混杂着幽绿光芒的滚滚浓烟,能听到那穿透雨幕、隐隐传来的凄厉哭嚎与绝望嘶吼。
永宁坊、安业坊……地陷了。怪物上街了。
“大人!”浑身湿透、脸色惨白如纸的副指挥使雷朔冲进公廨,铠甲上沾满了粘稠的绿色污迹,散发着强烈的腐蚀气息,肩甲处甚至被蚀穿了一个洞,边缘焦黑。“怪物……太多了!从塌陷的坑洞里源源不断涌出来!那种小型的粘液怪速度极快,见人就扑,被粘液沾上,皮肉瞬间溃烂!还有……还有更大的!像……像几头牛拼起来的烂泥怪!浑身冒着绿泡,滚过的地方,房子像蜡一样融化!兄弟们……兄弟们用火油、用弩箭,效果都不大!死伤……太惨重了!”这位以勇猛着称的悍将,此刻声音里也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
萧凛猛地转身,玄色大氅在身后带起一股劲风。他脸上的最后一丝犹豫被彻底碾碎,只剩下冰冷的、如同淬火精钢般的决绝。他目光扫过雷朔,落在随后跟进来的襄王赵元侃身上。
赵元侃的脸色同样难看至极,那串沉香佛珠被他紧紧攥在手心,指节泛白。他亲眼目睹了皇城司探子带回的、用“留影晶石”记录的片段:地面塌陷的巨坑如同地狱的入口,粘稠的绿色怪物如同沸腾的潮水般涌出,瞬间吞噬了几个躲避不及的百姓,只留下几缕青烟和白骨;巨大的、如同移动腐肉山丘般的融合体怪物,无视箭矢,撞塌房舍,喷吐的墨绿色酸液洪流将一条街巷瞬间化为冒着白烟的废墟;皇城司精锐结成的战阵在怪物冲击下如同纸糊,顷刻间被撕开缺口,惨叫声不绝于耳……
“殿下!”萧凛的声音如同出鞘的断浪刀,斩断了公廨内令人窒息的绝望,“情况已万分危急!臣请即刻调集皇城司所有能战之力,火速驰援永宁坊!同时,请殿下手谕,调拨殿前司神臂弓营、火器营精锐协防,封锁周边坊市,疏散民众!刻不容缓!”
赵元侃胸膛剧烈起伏,眼神在萧凛冷硬的面容和窗外那象征灾难的方向之间急速闪烁。权谋、猜忌、对林薇能力的觊觎……在眼前这如同地狱绘卷般的现实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他猛地一咬牙,从怀中掏出一枚雕刻着蟠龙纹、触手温润的赤金色令牌,狠狠拍在萧凛面前的桌案上!
“拿去!凭此令,可调动汴京城内除禁宫守卫外所有兵马!包括神臂弓营、火器营!”赵元侃的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嘶哑,眼中是压抑不住的恐惧和最后一丝属于亲王的威仪,“萧凛!本王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挡住那些怪物!把它们给本王压回地底!汴京……不能乱!否则,你我皆为千古罪人!”他死死盯着萧凛,“至于那林晚照……若她真有平息此祸之能……本王许你便宜行事!但事后,必须给朝廷一个交代!”
“臣,领命!”萧凛一把抓起那枚沉甸甸的蟠龙令,入手温热,却仿佛有千钧之重。他不再看襄王,目光如电般扫向雷朔和闻讯赶来的几名皇城司高层:“雷朔!持我虎符,调集司内所有‘破甲劲弩’、‘火鸦箭’!所有修习火属性功法、或身怀爆裂类法器、符箓的弟兄,全部编入前锋营!目标,永宁坊塌陷区!一炷香内集结完毕!违令者,斩!”
“得令!”雷朔眼中爆发出决死的光芒,接过虎符,转身如狂风般冲出。
“其余人等!”萧凛的声音如同冰雹砸落,“分头持殿下令牌,前往殿前司、开封府、武卫军驻地!调兵!封锁安业、永宁、崇化三坊所有出入口!强令疏散!遇阻挠者,可先斩后奏!通知城内各大药铺医馆,全力接收伤患,备足解毒、化腐、生肌之药!”
一道道命令如同冰冷的铁流,从这小小的公廨汹涌而出,撞向风雨飘摇的汴京城。整个皇城司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深潭,瞬间沸腾起来!急促的号角声穿透雨幕,铠甲碰撞声、兵刃出鞘声、战马嘶鸣声、各级军官的怒吼声交织成一片铁血的乐章!
萧凛最后看了一眼窗外那象征着灾难方向的幽暗天空,猛地转身,大步走向通往密室的暗门。风暴眼计划能否成功,林薇的状态和墨羽的发现,是最后的希望,也是最大的变数!
密室之内,气氛紧张得如同拉满的弓弦。
林薇躺在兽皮上,螭龙玉珏碎片依旧紧贴在她心口的冰晶印记处,在萧凛浑厚内力的持续灌注下,散发着稳定而温润的莹白光芒,死死压制着玄冰魄核心内翻腾的幽绿色侵蚀能量。那如同跗骨之蛆般的剧痛和冻结灵魂的寒意被牢牢锁住,让她终于能保持清醒,但身体依旧虚弱得像一碰就碎的琉璃。
墨羽则如同疯魔了一般,扑在那张巨大的硬木桌案前。桌面上铺满了从暗格中取出的星图碎石、螭龙玉珏碎片,以及她自己的各种精密工具:游标卡尺、放大镜、刻满符文的黄铜圆规、几块不同属性的能量测试晶石,还有她那个结构复杂、能喷出“显形粉”的铜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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