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摇了摇头,将烟袋锅在鞋底磕了磕,火星溅起又熄灭,留下点暗红的光,像将熄未熄的希望:“我也知之甚少,只知道她的启示,比簸箕山的雾气还难捉摸——晴时散,雨时聚;却比堰边的石头还实在,风吹不动,水冲不走。她留下的谜题,若解不开,陈家怕是难以在时代的浪潮中站稳脚跟,就像没扎牢的树,一阵狂风就能吹倒,根系暴露在烈日下,很快就会枯死。”
“说得好!这才是关键!”父亲极为难得地当面夸赞了我一句,那声音里的欣慰像春芽顶破冻土,带着破土而出的力量,嫩黄的芽尖上还挂着泥块。
“你爷爷种下的这局,太深了。南堤之谜,或许关乎着整个家族的传承延续,也与那神秘的忧乐仙子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起身走到一棵梨树下,伸手触摸粗糙的树干,树皮上有个小小的树洞,里面积着去年的落叶,叶片已经发黑,却还保持着完整的形状。
几片嫩绿的新叶正从树洞里探出头,像群好奇的孩子打量着世界,叶尖还沾着树脂,晶莹得像泪滴:“你看这树皮,裂纹里藏着多少风雨?每一道都是故事,是陈家的经卷,用岁月的墨写就,只有用心才能读懂。”
我顺着他的手望去,树干上的纹路纵横交错,像张网,网住了几十年的日升月落。
突然想起小时候,五叔曾在这棵树下教我辨认年轮,他蹲下身,用手指抠开一小块脱落的树皮,露出里面的木质:“每圈年轮都是一年的光阴,宽的是丰年,雨水足,阳光够;窄的是歉岁,要么旱要么涝。就像人的日子,有起有伏,可只要根还在,就总有盼头。”
父亲的目光转向东堤,那里的杏花正开得灿烂,粉白的花海淹没了堤岸,像场盛大的雪,花瓣簌簌落下,铺在地上厚得能没过脚踝,踩上去软绵绵的,像踩着云朵:“东边的杏子树,也藏着故事。你四姑当年就是踩着东堤的落英出嫁的,嫁妆里有箱杏木梳,每把梳子都刻着‘平安’二字,字是你四姑自己刻的,刻坏了十七把才成,梳齿打磨得比玉还光滑,梳头时不会扯掉一根头发。”
我在心里暗自思忖:真正难解的,恐怕远不止这些。只要与忧乐仙子有关的,都透着一股关乎传承与使命的深邃,像堰底的暗流,看不见却真实存在,能托起行船,也能掀翻木筏。
就比如一道小得不能再小的常识题——“忧乐仙子为什么会有胡子”,这又该如何解释呢?
有人问:什么?豆腐会长毛?数十里长、像忧乐仙子绒毛一般的唇毛,有两三人合抱大小,这正常吗?
还有人说:是爷爷栽的树,那就是爷爷留下的印记,不关仙子的事?
也许是这样吧!
但我总觉得,这背后隐藏着一个足以影响家族走向、让世代族人坚守的信念。
那信念仿佛被一层厚厚的历史尘埃所遮掩,像堰边埋着的陶罐,罐口用红布封着,等着有心的人们去拂拭,去传承,去践行。
就像爷爷亲手雕刻的梨木雕像,仙子的胡须其实是细密的木纹,每道纹路都刻着“守”字,横平竖直,刚劲有力,象征着岁月的沉淀与坚守,守着土地,守着家人,守着那份说不清道不明的使命感。
家父曾告诉我:前面提过,豆腐堰呈四方形,四条大堤上的果树,都是爷爷亲手栽种。
那是在一个春天,冻土刚化,泥土湿润得能攥出水分,踩上去噗噗地冒浆,鞋帮上沾的泥能坠得脚踝发酸。
爷爷带着七个子女,从后山的苗圃里挑选树苗,每人手里都拿着把小铲子,用来拨开树苗根部的土,查看根系。
每棵树苗都要经过他亲自查验,像考官打量考生:根系必须完整,有至少三条主根,粗得能比得上孩子的手指;须根像银线般密布,不能有丝毫损伤,断一根都要重新挑选;树干要笔直,像杆标枪,没有虫蛀的痕迹,树皮光滑得能映出人影,连个疤痕都不能有;芽眼饱满,像藏着星星的梦,用指甲轻轻一碰就鼓鼓地发亮,仿佛下一秒就会绽开。
果树分两排,分列在堤坝两边,间距两丈。
爷爷先用麻绳拉着墨线定距,墨线是用松烟和糯米汤熬的,黑得发亮,拉得笔直,误差不超过半寸。
? ?对一个作者朋友说:必须要坚持己见,你我都是!我鄙视所有捡现成的人,不管换哪种纸哪种格式,实际上都是在做复印机的事,你我自己也不会去拷贝别人的写技。完全突破,写出来的才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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