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脉入口的震动平息时,芜园的竹窗正被穿堂风撞得咯吱作响。
沈青芜握着断剑的手缓缓松开,掌心的火痕已经结痂。林梦冉半个时辰前传回消息,说在地脉深处找到了昏迷的阿尘,少年心口插着枚蚀木符,符纸已经被风系灵力烧成了灰烬——是他自己用本命灵火燃的,宁愿自毁心脉,也没让符咒彻底污染地脉。
“醒了吗?”她轻声问。轮椅旁的药炉正咕嘟作响,里面炖着生息草和世界树残片,药香里混着淡淡的血腥气,那是林梦冉刚从阿尘心口取符时溅上的。
“刚醒,在里屋坐着呢。”瘦高少年端着药碗进来,袖口还沾着草汁,“就是不肯说话,问什么都只摇头。”他把药碗放在轮椅扶手旁,迟疑了一下又说,“林师兄说,阿尘怀里揣着半张被血浸透的字条,上面写着‘昆仑’……”
沈青芜没接话,只是望着窗外。风穿过竹林时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像有人在低声哭泣。她想起初见阿尘时的模样,那孩子总缩在门后,手里攥着根磨得发亮的木杖,风一吹就吓得往林梦冉身后躲——他天生能感知风势,却总被灵力失控的狂风刮得遍体鳞伤。
竹门被轻轻推开时,带着一身风息的少年站在门口。阿尘比三个月前高了半个头,原本瘦弱的肩膀宽了些,只是脸色还透着病后的苍白,心口的绷带渗着暗红的血渍。他手里那根旧木杖断了半截,想来是在地脉里挣扎时折的。
“师尊。”阿尘的声音有些沙哑,他走到轮椅前深深鞠躬,发间还沾着草屑,“对不起,我……”
“先喝药。”沈青芜把药碗递给他,指尖触到少年的手腕时,感觉到他的风系灵力比从前稳了许多,像被驯服的溪流,在经脉里温顺地流淌。
阿尘双手接过药碗,仰头一饮而尽。苦涩的药汁滑过喉咙时,他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得弯腰按住心口,绷带下的伤口显然还在作痛。
“蚀木符伤了你的灵脉根基。”沈青芜看着他发白的嘴唇,“往后引动风势时,切不可超过五十里,否则会反噬自身。”
少年却猛地抬头,眼里闪着倔强的光:“可前线需要人传讯。”他从怀里掏出卷皱巴巴的布条,上面用风痕刻着各阵眼的位置,“林师兄说,东西南北四个阵眼相距百里,普通传讯符会被魔气干扰,只有风语者能……”
“你现在还不是真正的风语者。”沈青芜打断他,指尖在轮椅扶手上轻轻敲击。聚灵阵中心的绿芽已经重新抽出新枝,只是新叶上带着淡淡的黑斑,那是被蚀木符灼伤的痕迹,“真正的风语者,能让风为己用,而不是被风裹挟。”
阿尘低下头,手指绞着破旧的衣角:“我知道错了。昆仑的人找到我,说只要我在阵眼里埋蚀木符,就教我引动千里风势……我太想变强了,想帮林师兄,想帮您……”
“引动风势的关键,从来不是灵力强弱。”沈青芜驱动轮椅转向院中的竹林,“你看那些竹子,风大时弯得越低,根扎得越深。”她抬手虚引,聚灵阵里突然卷起道旋风,旋风裹着片竹叶,绕着阿尘转了三圈才轻轻落在他掌心。
少年的指尖微微颤抖。他能感觉到那片竹叶上的风势——看似柔和,却带着股韧劲,像沈青芜的草木灵力,柔中带刚。
“试着用灵脉去‘听’。”沈青芜的声音里带着灵力波动,顺着风势钻进阿尘的耳中,“听风里的声音,是哭是笑,是急是缓。听懂了,风自然会为你传话。”
阿尘闭上眼睛,双手按在膝盖上。心口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他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去感知掠过皮肤的风——竹窗的风声带着竹节的震颤,是“沙沙”的轻响;院外山道上的风裹着碎石,是“呜呜”的低吼;而从聚灵阵中心吹来的风,混着药香,像声温柔的叹息。
“我……我好像听到了。”他猛地睁开眼,眼底闪着兴奋的光,“西边的风在喊‘缺水’,北边的风带着焦糊味,像是……像是火阵那边出了问题!”
林梦冉恰好从里屋出来,闻言挑了挑眉:“还真让你说中了。蓬莱岛的水阵刚才传讯,说北边的火脉突然暴涨,快把他们的水结界烧穿了。”他走到沈青芜身边,将一枚新刻的玉简放在她膝头,“各宗门都在催,问什么时候能派风语者去前线传讯。”
阿尘的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攥着旧木杖的手紧了紧:“师尊,我去!”
“你的伤……”林梦冉有些犹豫。阿尘的心脉刚稳住,长途跋涉引动风势,怕是会落下病根。
“我能行。”少年挺直脊背,眼里的光比刚才更亮了,“我已经能引动百里风势,昨夜在地脉里,就是靠风把求救信送出去的。”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而且……我想弥补过错。”
沈青芜看着他手里的断杖,那是少年刚入山门时,林梦冉用普通松木削的,用了三年,杖头已经被摩挲得发亮。她忽然抬手,聚灵阵中心的绿芽突然抽出藤蔓,藤蔓上的新叶迅速枯萎,化作根莹白的木杖,杖身缠着淡淡的风纹,顶端还留着片翠绿的叶子。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